从数字角度，感悟宁高宁的管理思想与智慧。

文| 刘秉君

关键词：宁高宁；两分法；价值管理四要素；6S体系；五步组合论；十步战略思维

   宁高宁曾在四家世界500强企业担任一把手，取得了突出的经营管理成就。本文从“1〜10”的数字角度，分享宁高宁的经营管理思想和工作方法。

 一生四家500强

  宁高宁专注经营企业35年，曾执掌四家世界500强企业。他是改革开放后最早的出国留学人员，1987年学成归国后，入职总部位于中国香港的华润集团，经过12年打拼，从普通员工做到董事会主席。他将华润的经营思路从“背靠内地”转型为“面向内地”，带领团队大刀阔斧并购，进行业务整合，内地业务涉及地产、啤酒、零售等多个领域，再造了一个“华润”。2004年，宁高宁走马上任中粮集团董事长，经过11年奋斗，他又将中粮从一个外贸型食品贸易公司，转型为从田间到餐桌的全产业链食品“航母”。2016年，58岁的他出任中国中化集团董事长，执掌这家年营收3851亿元的世界500强企业。2021年3月，在宁高宁的带领下，中国中化集团和中国化工“两化”合并，他出任中国中化控股公司董事长，成为年营收超万亿元、位列世界500强第38位的“航母舰队”掌舵人。

   2022年8月，因已届退休年龄，宁高宁正式告别企业领导岗位。退休后的宁高宁并未停止思考，而是以高昂的热情，将自己35年经营企业的思考、随笔、讲话稿整理精选，出版了《宁高宁管理笔记——五步组合论》，引发极大社会反响。“五步组合论”已成为宁高宁企业管理思想的代名词，这部著作记载了其经营企业心路、管理方法、经营理念产生的过程，厘清了企业管理每一个环节之间的逻辑关系，成为企业家破解经营管理困惑的宝典，也是研究中国企业管理思想的宝藏。

宁高宁一生专注做企业，不断完成一个又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深度思考企业管理的各类问题，总结提炼企业管理思想，传播企业经营之道，成为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企业家、企业思想家。

 两分之法看企业

  宁高宁非常善于运用辩证思维的两分法观察企业，他认为 “企业是一个二元的矛盾体。所有事物的两分法，在认识企业事物中尤其重要”。他在一次讲座中特别运用两分法提出了企业存在八大矛盾，即：信仰与行为、战略与执行、规模与风险、成本与质量、团队与个体、创新与平稳、多元与专业、放权与集中，并提出要“把握好度，做好平衡，才能实现长久发展”，令在场学员茅塞顿开。在中粮集团，他专门撰写《企业管理中的十大哲学问题》，运用两分法对企业存在的诸多矛盾进行深入论述，如精神与物质、运动和静止、表象和本质、主观和客观、内因和外因、可控制因素和不可控制因素、量变与质变、局部和全局等。尤其是在论述精神与物质时，他提出“这个问题决定了人对世界认识的两分法：是唯心还是唯物，是物质决定精神，还是精神决定物质”。他认为，一个企业过于物质化，即使有很好的资产和不错的财务基础，也会慢慢变得沉闷，很难有好的发展⋯⋯现在讲企业使命、愿景、理念，不断强调在物质因素上提炼和抽象企业的精神因素，不是要刻意降低物质的重要性，而是要建立一种和党的宗旨相联系的精神的组织，这对于任何一个企业，都是重要的管理方法。这充分反映了宁高宁善于运用辩证思维两分法，观察企业事物的深度和高度。

 三字命题著文章

  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既反映了大千世界、宇宙乾坤的构成规律，也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大道至简的三维思维方式。宁高宁非常善于运用三维思维来提炼管理思想，他的第一部著作《为什么》中的96篇文章，都是用三个字来做题目的，如《为什么》《人在上》《商与文》《生物链》等，在《五步组合论》中，用三个字作题目的文章多达136篇。同时他还提出了许多与“三”相关的管理观点，如“中粮经理人的三层知识结构”“一把手的三个基本素质”“中化创新三角”等，这些都反映了他作为领导者善于运用三维思维，大道至简驾驭企业管理的思维本领。

四大要素看价值

  对企业而言，价值是企业之于社会、客户、股东、员工存在的意义。在如何创造价值、管理价值、衡量价值方面，许多企业有提法而无方法。宁高宁执掌中化集团期间，在试图凝练企业所有要素的前提下，亲自设计了一个价值管理四要素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模型中央是党的领导、使命和价值观，外围是社会、客户、股东、员工四要素，四要素是运动的，循环、交织在一起。第一个要素是企业公民，包含HSE（职业健康安全和环境）、诚信合规、就业、税收、慈善扶贫、社会形象。第二个要素是客户导向，包括企业战略、科技创新、卓越运营、客户服务，最终达到的目标是客户群体满意，即客户满意度。第三个要素是股东取向，包括国家战略、股权结构、股东利益、股东风险。第四个要素是员工发展，包括经济收入、工作环境、能力提升、认可尊重等。员工完全将企业利益和自身利益联系在一起，达到了企业与员工关系的最高境界。

这个模型不仅展示了中化集团的价值管理架构和要素，也让我们看到了如何通过价值驱动获得价值管理能力的管理之道，更看到了一位企业家大道至简的系统思维及建构能力，对企业保持价值创造力，实现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启发、指导和借鉴意义。

 五步组合方法论

  宁高宁在领军企业的过程中，发现很多企业出现问题后，往往通过妥协来解决前面的矛盾，从而又带来新的矛盾。对此，他认为企业不能只从局部看问题，“应该把所有管理问题用一个逻辑联系起来，在这个逻辑内部发展，就像给经理人提供一张地图一样”。基于这样的出发点，他将管理要素按照其在企业运行中的重要程度、前后顺序进行定位，形成了符合企业运行规律的五步组合论管理体系，如图2所示。五步组合论按照先人后事的指导思想，提出：一个崭新的股权和管理权分离的企业，第一步是选经理人；第二步是由经理人进行团队组建；第三步是在团队默契和统一目标下，讨论战略如何执行；第四步是战略做完以后的执行力和管理问题，形成市场竞争力；第五步指对以上四步做出评价，评价的过程就是价值创造。第五步完成后，管理过程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根据评价结果，再进入新一轮五步组合循环。

  我们可以看到，宁高宁不仅善于把握整体与局部要素，还善于按照企业运动、运行规律，通过逻辑缜密的系统性、整体性、过程性思维，将企业管理构建成一个管理要素齐全、运行流程合理、具有循环修正功能的螺旋式上升“动车组”，实现了管理空间与管理时间的协同运动。在领军四家世界500强企业过程中，宁高宁一以贯之地践行五步组合论，有效推动了每一家企业管理水平的提升，这种注重管理时间与空间有机联系和相互作用的系统思维方式、找到企业经营管理主要抓手的独到功夫、构建企业经营管理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哲学思考、推动管理方法深耕落地的执着精神，值得企业管理者学习。

 六个 S 源远长

  华润采用6S体系后，资产从400多亿元发展到1.3万亿元。6S体系是围绕公司战略运行的一套完善的科学管理方法，旨在更好地实施战略，推动价值创造，如图3所示。6个子体系之间相互衔接、动态呈现、协同发展，是成功管理多元企业的重要方法。一是战略管理体系（BU、事业部）；二是全面预算体系（分析业务、市场）；三是管理报告体系（当期、主业、真实）；四是内部审计体系（内部运营合规建设）；五是业绩评价体系（标杆、市场、历史）；六是经理人考核体系（团队、创新、潜力）。宁高宁到中粮、中化后，继续推动6S体系在企业生根落地，对推动这两家央企科学管理发挥了重要作用。6S体系在2021年入选了国务院国资委对标世界一流标杆管理十大模式，充分说明其超前性、引领性、普遍性、指导性，也进一步体现了宁高宁善于发现管理规律、运用管理理论、创造管理模式，推动中国企业管理水平提升的功力。

 七道发展分水岭

   宁高宁清醒地认识到：“如果把企业生命历程拉长100年看，如果把企业展开从不同行业和国家看，看起来扑朔迷离的企业还是有些规律的。企业每往前走一步必须做个选择，这个选择就像是分水岭把企业分开了，百年老店就是正确过了许多个分水岭的企业。”

   他把企业发展分为七道分水岭，一是行业选择，企业不能选错行，所选行业应符合经济大势，有成长性和竞争优势。二是企业竞争策略，就是在同行业中，企业应该怎样做好，这道分水岭区分了企业的基本生存能力和管理水平。三是企业要基于对行业规律的深刻认识，有意识地建立并持续优化运营系统。走到这一步，企业要增加管理上的自觉性和主动性。四是打造一个有价值观和使命感的团队，让团队成员从关注物质、金钱，转变成关注理念、价值观和使命感。这道分水岭不是企业成长到某个阶段才出现的，而是根植于企业经营中。五是企业要有持续探索、创新、创造的能力。这种能力也是企业刚开始创立时，就需要具有的基本功能。六是企业要在架构、制度、文化上形成整体，让客户感受到益处。七是企业与社会的关系。企业要与公众的渴求相吻合，不仅从市场出发，也从社会关爱出发，引领改造一个产业，从而使公众获益，公司得到发展。第七道分水岭让前面六道分水岭取得的成绩得到了升华，也让企业与社会融为一体，成为持续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高尚力量。

   宁高宁还把七道分水岭分为及格、成功、伟大三个等级，走对了三个就是及格，走对了五个就是成功，走对了七个就是伟大。对此，他还对企业家提出了发人深省的分水岭之问：“如果这七道分水岭是一张地形图，你现在处于什么位置？你又正在往哪里走？” 分水岭理论不仅是他对企业发展阶段的深刻认知，也对中国新一代企业家产生了很大影响，让众多企业找到了从大到伟大的路径。

 八点做人高境界

   领导者如何才能成为具有崇高境界的人？宁高宁对此有独到见解，他在《高境界》一文中，阐述了做人达到高境界的八点要求。

   一是把个人的目标定得高一点、远一点，对自我要求的标准高一点。二是把精神和理想的目标看得更重一些，把自我提升看得更重一些。三是把组织、集体、大局的目标和需要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四是要有专业的原则性和做人的正义感。五是要有坦率、真诚、表里如一、比较快乐的生活方式。六是要包容、信任，以信任自己的态度来信任别人，以坦诚的态度来影响别人。要以感恩的心态待人，以欣赏的眼光看人，有为社会、公司做贡献的信仰。七是要相信科学的方法。八是要勇于承担风险和责任，积极投入工作和生活。正是因为宁高宁具备了高境界的八点要求，才能成为一位卓越的企业家。各级企业领导者，要以这八点要求经常对照检查自己，看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进而全面培育自己的高境界，从优秀走向卓越。

 九个用人高标准

   在企业家如何用人上，宁高宁创造了一个极富艺术感的新概念——人感，他认为学音乐要有乐感，学语言要有语感，打球要有球感，写作要有灵感，企业家用人也要讲究人感。

  基于人感，他提炼出企业家用人的九个标准，即：系统思维、专业创新、决策担当、高尚善良、业绩潜力、尊重人性、学习思考、战略前瞻、激情四射。为了让企业各级管理者成为合格的经理人，他专门撰写过《你行吗？》一文，以“134问”的形式启发管理者对照检视自己，如：你精力充沛不知劳累吗？你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够好，想改变它吗？你有科学专业的习惯和工作方法吗？你能遇到问题不回避，出了问题不找借口吗？你的观察思考是系统的吗？你有不断释放正能量、乐观向上的精神吗？你能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又能力排众议、坚持担当吗？你认为越是艰难的工作才越能发挥你的能力吗？你能无中生有，创立别人想不到的业务吗？在“134问”后，他还提示大家，“如果上面说的这些条你都能做到，每条都做到，一条不能少，你就可以试试做企业的经理人了。”正是因为宁高宁具有良好的企业家人感，才能提出企业家用人九个标准和“134问”。企业家在用人时可以依据九个标准选人；企业管理者要想进步，可以根据“134问”检视自己，找到短板，扬长补短。

 十步战略思维法

   宁高宁对战略有全面独到的认识，他提出“战略的根本是思维方式，是对商业过程的团队思维方式” “战略是积极创造价值的过程，战略是前瞻应变的态度，战略是学习型组织创新的过程，战略是领导力的集中体现，战略是全面全员的提升，战略是内外资源的总调动总发挥，战略是执行的前提，执行是战略的假设条件，战略的创新来自小团体，战略的系统性组织管理会防止严重错误的发生”。

   为把对战略的独到认识，转化为团队战略思维和战略管理的能力，他自创了战略十步法，在华润、中粮、中化等企业中应用十分广泛。一是描述远景及企业使命；二是市场环境及竞争结构分析；三是竞争对手分析及竞争对手信息系统的建立；四是客户群细分及价值链分析；五是能力分析及目标的时段性；六是定位、战略规划及战略管理；七是与战略定位相吻合的其他战略及资源配置；八是管理效率及管理工具的实施；九是构建成本领先或差异化的竞争优势；十是在战略目标推进中不断反思和调整。

   对于战略十步法的作用，宁高宁提出，“如果拿战略十步法思考投资，能避免70%的错误”。对于战略十步法在“两化”合并后发挥的作用，宁高宁有这样的表述：“两化合并后的中国中化实现了平稳过渡，业务和盈利都不错，就在于我们用十步法做战略。”为什么战略十步法能够发挥这么大的作用呢？宁高宁说，战略十步法是一个战略思考工具，是用于制定战略的一套结构性很强的方法，它能够使战略制定的过程更加科学、系统。笔者认为，战略十步法把战略的十个步骤分为战略制定、战略执行、战略评价三个阶段，形成了一个战略思考和管理的闭环；战略十步法提供了明确的工具，不仅有十个步骤，还列出了每一个步骤需要使用的共计19个工具，进而统一了大家思考和讨论战略问题的方法，形成共识、共鸣、共振的效果；将战略十步法运用到企业战略管理实践中，有计划、有目的地进行战略检视和评价改进，避免了一些企业战略成为束之高阁的表面文章；战略十步法成为了团队共有的思维方式。■

作者单位 北京大学电子学院高层培训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