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旭飞  吴晓松

       过去一年我们对疫情冲击下的大量企业持续观察，深感企业在不确定商业环境中保持韧性的艰难。我们尝试把众多企业的管理实践归纳总结为简练的理论模型——组织韧性模型，并通过分析新东方从市值暴跌90%的困境中韧性地活下来，试图说明实现组织韧性的四种战略的重要性。

一个焦点：为什么呼唤组织韧性
       企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组织韧性。疫情、逆全球化、中美竞争……在这些市场动荡因素的交织下，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的三重压力让每个企业都感受到了“寒冷”。民营企业代表华为更是发出“活下来，把寒气传递给每个人”的警示。企业多一分韧性，就多一分逆境求生的可能性。

两个问题：活下去且有新增长
       虽然企业面临大致相同的市场动荡环境，但是在大量调研访谈中我们发现，有的企业在突发冲击下漏洞百出，难以为继，最终破产倒闭或重组；另一些企业凭借特定的组织优势勉强存活下来，举步维艰；让我们惊讶的是，一些企业在各种突发冲击下以变治变，实现了韧性成长。其中，印象最深刻，也是广为人知的企业之一就是新东方。受“双减”等政策冲击，新东方市值一度跌去90%。但是它并没有倒下，经过一年多的调整，通过拥抱直播带货，新东方找到了一条自救之路。目前，以直播带货为核心业务的东方甄选已经实现超预期盈利。新东方的案例说明，逆境冲击下，企业不仅可以在困境中存活，真正具有高韧性的组织甚至能实现逆势增长。那么，如何逆境求生？如何逆势增长？

三个能力：组织韧性的本质内涵
       “韧性”一词起源于物理学概念，表示材料在塑性变形和破裂过程中吸收能量的能力。韧性越好，发生脆性断裂的可能性越小。后来这个概念被引入管理学领域：组织韧性是组织面对危机或逆境事件渡过难关不可或缺的能力。在当前复杂多变的组织环境下，组织韧性的内涵不仅包含承受外部冲击的“经受力”和从冲击中复原的“恢复力”，还应该包括从冲击中反超改进的“反脆弱力”。以新东方为例，在退学费、员工辞退N+1、教学点退租等现金支出近200亿元的情况下，能够坚持不破产，说明新东方具有韧性能力中极强的“经受力”。同时，新东方在受到政策限制后，并没有放弃自救，而是适应政策要求停止经营义务教育阶段学科类校外培训服务，将资源转向其他教育产品及服务。目前，新东方的其他业务已经逐步恢复正常运营，这体现了新东方在冲击下的“恢复力”。最后，新东方在失去校外培训业务后，积极主动拥抱直播带货，找到了新的业务增长点，体现了极强的“反脆弱力”。

四个战略：组织如何提升韧性
       我们总结归纳出四种可以帮助组织提升韧性的重要战略，并结合新东方案例分述如下。
       对内的冗余设计战略。冗余设计的概念来自工程学，指在系统或者设备完成任务起关键作用的地方，增加一套以上完成相同功能的通道、工作元件或部件，当该部分出现故障时系统或者设备仍能正常工作，减少故障概率，提高系统可靠性。这里强调需要通过冗余设计来储备资源，以备不时之需。在应对突发事件时，企业是否储备了冗余资源，决定了企业是不是能够活下去。冗余设计实际上是一种未雨绸缪，一种主动刻意的战略部署，一种忧患意识的落地行动，它构成企业韧性的根本保证。新东方能够在巨大冲击下活下来的首要条件是其在现金流方面的充足储备。俞敏洪表示，“非典”后他定了一个规矩，如果突然有一天新东方不能做了，其账上的钱必须能把学生家长的钱全部退掉，把员工的工资全部发完，倒闭或者关闭时一分钱不欠，这样良心上才过得去。所以随着新东方的发展，其账上的储备金越来越多，凭着充足的储备金，新东方妥善处理了学生退学、员工辞退和教学点退租，赢得了广泛的社会赞誉。
       对外的生态协同战略。要想在突发事件中保持组织韧性，还需要与生态伙伴协同，相互建立起秉承价值共通的理念与合作共赢的思维。企业间的竞争已经成为企业生态之间的竞争，生态协同是“大组织”韧性的重要来源，换句话说组织的能力判断和建设已经从平面、单维向立体多维方面进化，因此企业要发展广泛的资源渠道和网络关系，与企业的核心利益相关方建立良好的可持续合作关系以应对逆境，这些资源渠道与网络关系构成了企业抵抗逆境冲击的关键能力。新东方能够活下来的第二个原因是与直播行业的主要商业伙伴建立了良好的生态协同战略合作关系。东方甄选明确表示，未来会与抖音继续深化合作关系，双方利益和品牌调性高度契合。此外，新东方还会加大投资农业供应链，与各地地方政府加大合作，布局农业生态协同。
       业务重塑战略。企业通过业务的敏捷变化来应对外部冲击，从而在逆境中存活，甚至逆势成长。管理学研究指出，最高层次的组织韧性可以定义为能够围绕客户需求，整合内部和外部资源，并提出解决方案，甚至能够根据客户的需求重新进行自我定义。我们认为最高层次的韧性可以解读为企业的业务韧性，这是衡量企业运营能力的重要指标。判断企业业务韧性能力的标准是当企业面临重大不确定性或危机时，能否快速应变，保证关键业务的稳定和连续性，同时快速响应市场需求，通过业务的快速迭代升级，开辟新的业务增长点，为企业未来发展奠定基础。作为一家教育集团，新东方敢于将自己重新定义为农产品科技公司，其背后的核心战略思想就是业务的变革重塑。在搭建直播带货的自营产品业务方面，自2022年4月30日起，东方甄选开始推出第一款自营品牌产品，并保持平均每月新增8款新品的业务发展速度。
       数智赋能战略。业务的变革重塑需要技术支撑，而技术突破和创新也引领业务变革和重塑。近年来数字化转型成为发展“重头戏”，数字化对组织韧性形成的作用机制聚焦于连接、聚合和筛选三方面，其背后体现的是数智赋能下组织核心要素的重塑过程。困境中组织能力升级体现出数字孪生的逻辑，将数字化视为组织能力升级的跳板，在有限的时间内使组织能力实现由低阶到高阶的跃迁，进而把危机转化为企业能力提升的良机。数智赋能战略是新东方实现直播带货业务增长新模式的应有之义：它凭借直播技术与视频自媒体技术，实现了业务新增长。在东方甄选火爆之后，随着销售量激增，农产品长期存在标准化不统一、质量参差不齐、品牌化程度低的难题陆续显现，企业需要通过数字化技术赋能，构建数字供应链，从而解决这一问题。■

作者单位
马旭飞 香港中文大学商学院
吴晓松 清华大学深圳国际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