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娜娜

 

　　率先在新兴市场完成，进一步扩散到其他新兴市场乃至“回输”到发达市场。基于此种逻辑，有研究提出后发企业的逆向创新，起源于新兴市场的创新，在本土成功商业化之后，被引入由跨国企业主导的国际市场。

　　后发企业逆向创新是一种主动性的创新行为，不是由比较优势自动带来的，而是由基于本土市场特点的自主创新中的技术学习和能力发展所锻造出来的。可以说，作为一种新的创新模式，逆向创新对企业创新能力的发展具有推动作用，而上述研究更倾向于考察后发企业的资源能力对其逆向创新的影响。同时，后发企业追赶的不同阶段拥有的资源能力状况、面临的创新环境等存在较大差异，使得不同阶段的逆向创新行为不同。

　　本文选择海尔集团和迈瑞生物医疗两个企业开展案例分析，一是通过双案例研究增加信度。二是案例企业具有产业的代表性，前者属于传统家电制造行业领导者，后者属于高技术领域医疗设备制造行业的领导者。

 

 

 

　　

　　1.海尔集团

　　发展初期，海尔集团引进德国双门冰箱生产技术和设备，同时引进国际标准，通过学习、消化突破内部技术瓶颈，同时实施全面质量管理，以降低成本和提高产品质量，并将研发的重点集中在生产工艺的创新和零部件的国产化上。针对中国消费习惯，海尔通过模仿研发和反求工程进行工艺创新，开发出适合国情的双开门电冰箱（冷藏室上置、冷冻室下置）。产品在通过美国UL认证后，利用海外代理商将产品输出到美国和德国市场。

　　成长阶段，海尔从单一的电冰箱产品大规模进入洗衣机行业。拥有了一定的技术能力及资源基础，海尔瞄准新的市场需求，通过市场调研，发现微型洗衣机这一空白市场。其研发团队重新设计产品，将组件重新设置使体积减小，并解决了小型化后带来的位移、减震、甩干等问题，仅四个月就推出世界首台微型洗衣机“小小神童”。

　　相对成熟阶段，海尔加强国际市场布局，根据国内外信息反馈，确定无线网络家电的创意，以爱立信的蓝牙技术作为支持，3个月就完成了开发任务。基于全球配套资源的支持，海尔推出一整套达到世界领先水平的“蓝牙网络家电”，树立了在网络家电领域的领先地位。同期，海尔产生了将滚筒、搅拌和波轮三种类型洗衣机优点集于一体的构想，并找到韩国合作伙伴进行“一个动力输入，两个动力输出”的技术攻关，对减速箱的内部结构进行改造，并整合国际研发网络开发出双动力产品的4项关键技术（减速离合器、漂甩二合一、盆形大波轮及带搅拌叶内桶），推出“世界第四类洗衣机”双动力。此后，海尔以普通双动力作为产品技术平台，将环保理念融入产品设计，开发出环保双动力洗衣机，接着通过环保双动力的技术模块，结合变频技术开发出变频环保双动力洗衣机，引领国内外高端市场需求。

　　2.迈瑞生物医疗

　　起步阶段，迈瑞将引进的风险资金全部用于研发，还每年将当年销售额的10%用于研发，而“深圳市医疗电子工程技术研究开发中心”在迈瑞建立，更是增强了其技术能力。同时，按照“市场先于销售”的策略，建立起遍布全国的销售和客户服务网络。2000年开始，迈瑞进行核心技术的突破研究，迈瑞注意到数字技术与超声技术结合能够显著降低成本，在获得美国华登集团第一次风险投资后启动了超声检测项目。2001年成功推出当时市场上第一台全数字台式黑白超设备（DP-9900），产品以其性价比优势，打开了欧洲市场。

　　成长阶段，迈瑞加快自主产品开发，积极进行欧盟CE、美国FDA认证，在全球发展代理商，每年参加英国、加拿大、日本等国举办的国际医疗设备专业展会。2002年，与国家科技部组建“国家医用诊断仪器工程中心”，该中心帮助迈瑞掌握核心技术，且作为行业交流平台跟踪国际发展动态。同时，迈瑞作为ODM厂商为跨国公司设计和生产全数字黑白超，通过ODM合作，学习跨国公司在研发、生产、销售、市场等方面的经验。2004年，迈瑞发现国内妇幼保健系统对便携式超声产品有需求，而海外代理商反馈的信息表明，欧洲私人诊所、小型私人医院、小型实验室等对便携式超声产品有同样需求。迈瑞基于DP-9900技术平台，开展新产品设计，最终开发出便携式全数字黑白超。

　　相对成熟阶段，迈瑞加强国内外研发布局，进一步拓展海外市场。在国内外共建立6个研发中心，同外资企业开展技术交流合作。2008年，迈瑞与富士通在放射领域战略合作，完善和增强在放射X射线摄影系统方面的技术实力和市场竞争力。同年收购美国Datascope公司，拥有了其40余年雄厚技术，也借用其背景、人才储备及其在欧洲和北美市场的客户资源和销售网络开拓发达国家市场。该阶段，其研发中心专注于彩超核心技术研究，在DP-9900技术平台上应用彩色信号处理技术，掌握了彩超核心技术。2006年，研发出中国第一台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低档全数字彩超——DC-6，在此基础上，2010年，攻克笔记本彩超“功耗、散热、体积”的世界性技术难题，开发出高端超声仪器——M7便携式彩超，与跨国公司在发达国家市场展开竞争。

　　

　　1.以逆向创新推动后发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构建

　　起步阶段，后发企业开展流程利基导向的逆向创新。即根据本土市场需求偏好进行产品局部改进创新，通过产品设计和功能的部分提升及微小改变创造差异化，以尽快进入成熟市场。为此，企业致力于尽快掌握生产管理技术，尽可能发挥学习曲线效应，通过干中学机制掌握生产过程中的技术诀窍和生产管理技能，并提高生产稳定性和工艺可靠性，保证产品质量，降低产品成本。这一过程中，企业建立起生产管理能力和工艺创新能力。同时，在模仿国外产品设计的基础上，企业根据本土消费者偏好优化产品设计，以改进产品性能，促使应用设计能力形成。海尔双开门冰箱、迈瑞全数字黑白超的逆向创新验证了这一分析。

　　成长阶段，后发企业开展产品利基导向的逆向创新。即基于本土需求层次多样化的特点进行产品系统层面的改进创新，以差异性产品满足特定市场需求。为此，企业挖掘国内外细分市场需求，基于自主产品概念以重新定义已有产品的功能特性。自主产品概念的构建驱使企业在产品系统层面开展技术学习，企业主导产品开发的流程，可以对开发流程和领域知识有全局、整体的认识，并能获得接触和了解尚不熟悉领域知识的机会，进而利于企业把产品市场概念转化为产品性能特性的系统设计能力的形成。另外，基于产品概念构建的系统层面的学习，企业深刻领会和把握了主流的产品系统设计和架构技术，在此基础上，能够利用外部技术对产品进行持续改进，获得持续的竞争优势。这一过程中，企业逐渐形成技术集成利用能力。海尔微型洗衣机、迈瑞便携式黑白超均是新概念产品，正是基于此，企业掌握了产品系统开发流程，也为面向主流市场的产品开发提供了知识基础。

　　相对成熟阶段，后发企业开展领先性导向的逆向创新，探索性运用新的技术知识，突破产业中主导企业所构建的技术轨道创造领先产品，向主流市场渗透。为此，企业需要紧跟市场发展趋势，扫描和选择可能对提升产品整体性能有效的新知识、新技术，建立对技术发展趋势及市场成长趋势的判断和预测能力。在产品开发中，企业一方面提出产品的市场概念，通过自身主导的研发活动开发所需要的新技术进而开发新产品。另一方面，重新定义现有产品的功能特性，整合外部技术源，通过将新领域技术知识与原有产品有机嫁接与整合开发新产品。由于领先性导向的逆向创新中，企业自身难以独立掌握全部与新产品开发相关的新技术和专门能力，需要整合外部创新源。这一过程中，企业形成了基于知识的技术集成能力。例如，海尔与爱立信合作开发蓝牙技术，继而推出“蓝牙网络家电”。另外，企业基于产品系统思考，开发设计具有超越性的新产品，这促使企业率先设计出新的产品架构，而新产品架构技术的开发使得企业逐渐形成自主建构能力。例如，在洗衣机开发中，海尔提出“双动力”概念，突破行业主导设计范式，设计为“一个动力输入，两个动力输出”。

　　2.市场拓展与技术创新能力之间良性互动

　　市场需求与技术创新的关系是双向的，一方面市场需求决定了企业技术创新的内容和方向，对于技术创新具有拉动作用。另一方面企业通过技术创新开拓市场，创造需求，通过市场的拓展而进入良性循环。本研究中，后发企业基于逆向创新实现了技术创新与市场的良性互动。

　　起步阶段的逆向创新中，企业采取“跟随”市场策略（同时发挥自己的独创性），关注国内外有上升空间的成熟市场，降低市场拓展和开发成本。技术方面，从国外引进关键技术，对成熟产品进行复制性模仿，通过反求工程进行工艺创新以提高产品性能，形成局部改进创新能力。海尔在消化吸收四星级冰箱生产技术后，挖掘现有市场的新需求，借鉴德国双门双温冰箱的设计，通过优化产品设计开发出双开门冰箱。迈瑞掌握跨国企业成熟产品黑白超的技术后，鉴于跨国企业模拟制式开发模式成本较高，基于数字技术创新黑白超产品的开发流程，使得其黑白超产品在功能提高的同时成本大幅度降低（比跨国企业同类产品下降30%－40%）。

　　成长阶段的逆向创新中，后发企业采取“补缺”市场策略，挖掘国内外利基市场需求，根据市场特性重新设计产品，向产品深度自主化发展。这一过程中，通过产品系统设计和现有技术的改造，企业形成系统性改进创新能力，且为更好地适应消费者差异化偏好的不同环节，获得更大和更广的市场占有率，企业通过利基的移植切入多元化的利基市场，并基于不断的产品创新增强技术能力。从动态的观点看，企业由起步期到成长期，体现出更广泛产品范围瞄准环境条件变化下的需求，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同时也表明技术变化会影响组织的环境，包括市场的选择和利基的宽度。例如，迈瑞开发出全数字黑白超后，基于产品系统设计开发出便携式全数字黑白超，而后基于该产品平台延伸其产品线，向上针对中高端市场、向下针对低端市场开发便携式超声产品。总之，正是通过对利基市场的开拓，海尔和迈瑞逐渐建立起独特的技术能力。 

　　对后发企业来说，其长期竞争优势最终还是需要进入主流市场，发展自主核心技术并控制上下游资源，构建竞争壁垒，保持并加大差异化竞争优势。相对成熟阶段的逆向创新中，后发企业积极探索主流新市场，采取“领先”市场策略，基于利基市场上积累的技术资源建立自己独特的核心技术能力和独立的技术平台，通过对产品系统创新以及前沿技术知识的集成利用，形成突破性创新能力。例如，在黑白超产品领域确立领先地位后，迈瑞开始向主流市场渗透，基于自主创新的全数字黑白超产品技术平台掌握了彩色信号处理技术，自主开发出全数字彩超DC-6，突破GE、西门子等在高端超声产品领域的技术封锁。在此基础上，利用自身的国际研发网络攻克笔记本彩超的世界性技术难题，研发出台便两用彩超M5和全数字便携式彩超M7等。经过主流市场的开拓，迈瑞具备了拥有核心技术的自主产品的开发创新能力。

　　3.外部创新网络与内部技术努力

　　后发企业在逆向创新过程中注重与外部创新源建立网络连结以获取相关的资源和能力，但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后发企业技术能力创造和发展通常是从国外引进技术而起步的，但其技术能力不应该被视为一个通过技术的引进就能快速提升的过程，需要企业开展有意识的内部技术努力。

　　起步阶段逆向创新中，后发企业所需的核心技术知识处于组织边界之外，为此，企业参与跨国企业的全球价值网络，将必须的核心技术知识引入到企业内部，而后通过使用过程中了解、掌握关键技术，完成核心技术的复制。例如，海尔利用跨国家电企业全球范围内产业转移的机会，与德国利勃海尔签订技术协议，引进其四星级双门冰箱生产技术和关键设备，并专门成立技术科进行技术的消化吸收工作和派遣技术人员到德国利勃海尔学习。在此基础上，依靠本土市场的反馈信息改进产品设计，开发出双开门冰箱。

　　成长阶段逆向创新中，后发企业由于难以掌握创新所需的全部核心技术知识，因此，在加强自身研发努力的同时，与外部组织进行技术合作。海尔设立技术中心，下设三级技术开发体系，由事业部研究所专门负责根据消费者需求细分市场并开发相应产品。技术中心成立后，海尔配置了国际领先的设计手段和新产品快速评价系统，从硬件上提高开发能力。同时，海尔加强与跨国企业的合作，与意大利梅罗尼合资公司学习全自动滚筒洗衣机的生产技术并共同开发新产品，与日本工业设计集团GK建立海高设计公司，派遣设计人员到日本GK共同从事新产品设计，“小小神童”的开发就得益于此。迈瑞在成都、北京、深圳等国内研发资源丰富的地区建立研发中心，并开始和跨国企业开展技术合作和交流，特别是通过与美国Datascope的ODM合作，全面学习其在研发、生产、质量、销售和市场等方面的知识，由此促进了其新概念产品的开发。

　　主流市场产品创新所需的技术更为先进且复杂程度高，为实现核心技术突破，后发企业建立跨组织边界的研发网络。技术策略上，海尔更加注重运用全球科技资源，联合国内外28家具备一流技术水平的企业成立中央研究院，在发达市场建立研发设计网络，并与跨国家电集团广泛建立技术联盟，初步实现了技术创新的全球化。其“蓝牙网络家电”开发得益于与爱立信的联合研发，环保双动力洗衣机的开发更是得益于其全球的研发资源。类似的，迈瑞在美国西雅图、新泽西、瑞典斯德哥尔摩等设立研发中心，同时也通过跨国技术联盟及跨国技术并购完善其研发网络。通过与富士通在放射领域战略合作，进一步完善和增强在放射X射线摄影系统方面的技术实力。通过收购美国Datascope的生命信息监护业务，拥有了其40余年雄厚技术，增强了研发能力。也正是基于此，迈瑞实现了便携式全数字彩超产品核心技术的突破。

　　

　　逆向创新策略是后发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构建的有效途径之一。在技术基础和创新资源都处于劣势的背景下，致力于自主创新能力构建的后发企业需要探寻与此相适应的途径。

　　后发企业逆向创新中，选择市场创新弥补技术能力的不足。技术创新是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主要方面，从创新过程角度，技术创新是一个从新技术构想到研究开发、再到制造推广的商业化应用的全过程，技术创新并非仅是技术研发上的创新，还包含组织创新、市场创新等。

　　后发企业逆向创新中，基于创新网络的动态组织学习是其自主创新能力成长的内在驱动因素。前文分析表明，后发企业逆向创新的实现需要外部创新网络的资源支持，但这并不能代替自身的技术努力与能力的提升。■

主要参考文献

董颖,陈劲. 生态领域的回溯创新[J]. 技术经济,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