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孔维新
懂足球的人大都知道“德比战”。德比原是英国的一个地名，德比的马非常强大，因此英国每次赛马就成了德比的马之间在比赛，后来此项赛事就被称为“德比战”。现在“德比战”被引申为同城的运动队之间比赛，因为同处一城，彼此为了拥有更多的球迷和关注度，竞争十分激烈、甚至火爆。中国国内也有“德比战”，但引人注目的“德比战”不是发生在同城的两个球队之间，而是同城的两个经营业务几乎完全相同的企业之间，权且叫做企业的“德比战”吧。
综观2012年国内企业的“德比战”，首屈一指当数国内工程机械行业排名第一、第二的两大巨头：三一重工与中联重科。两家企业同处湖南长沙，诞生日也只相差两年，多年来两家企业在产品研发、市场占有、规模扩张等方面都打得不亦乐乎。2012年两家企业的竞争呈现白热化，从单纯的商战发展到相互揭短揭秘的“微博战”，争斗甚嚣尘上，一直延续到新的蛇年。
企业“德比战”，福兮祸兮？
市场经济本身具有很强的竞争性，这是必然的规律，只有相互竞争才能将企业带到一定的高度，很多跨国企业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长期竞争沉淀的结果。同城企业的竞争会让人如临大敌，眼睁睁看见竞争对手就在你的面前，那种紧迫感让你一刻也不能停息，刺激你永远不断向前，因此同城企业的“德比战”会为企业带来不少正能量和加速度。三一重工与中联重科在过去20年里，均由小作坊起家，逐渐从群雄中脱颖而出，直至成为业内两大巨头，可为一时“瑜亮”。两家企业带动湖南本省的上下游产业链，使省城长沙成为国内乃至世界工程机械之都。经过多年发展，三一重工和中联重科占据了混凝土泵车市场约90%的市场份额。两大企业之所以能够快速发展，他们之间的竞争还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是“德比战”之福。 当然，企业间的商战不是一帆风顺的，有它的阶段性，起初市场尚未饱和，空白的地带比较多，商战一般不会太激烈。但当新的市场增长逐渐减少，只能从对手那里抢夺市场和客户时，企业不得不面对面进行白刃战，商战就会特别残酷。2010年以来，中国工程机械行业进入了一个相对较低的增长期。随着市场的波动，三一重工与中联重科的竞争异常激烈，到了2012年，两家企业公开相互诋毁。企业斗来斗去，只会让股民提心吊胆，难以选择，只会让用户担心产品质量、售后服务会不会出问题。窝里斗很厉害，到国际市场上就一筹莫展了，到处挨打。比如在竞标的时候，为了击败对手，不少企业以较低的价格甚至低于成本的价格竞标，而一旦竞标成功，它就会想办法把这个成本补回来，无非就是降低质量、降低服务，最终还得消费者买单。从长远来看，如果企业竞争没有了底线，商场公义就没有人关注了。这不得不说是“德比战”之祸。 像三一重工与中联重科这样同处一城的行业大鳄，比比皆是，国外的麦当劳与肯德基、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国内的海尔与海信、华为与中兴，他们之间也少不了“德比战”。企业间的商战在所难免，但水火不容的恶性“德比战”，会让业界产生种种疑问和猜忌，以及更多的深思。
企业“江湖文化”何时休？
说起三一重工与中联重科这类重磅型企业的巅峰对决，在国内不是第一次出现，比如当年的乳业巨头伊利与蒙牛。1998年担任伊利副总裁的牛根生离开伊利，用100多万元家底创办了蒙牛，蒙牛自诞生起就与伊利开始了针锋相对的较量。牛根生另起炉灶，受到了各种竞争压力的打压与刁难，最终硬是杀出重围，利用六年的时间实现了赶超，无论是销售额还是市场占有率，一跃成为全国第一。由于产品同质化严重，再加上同处一城，无论是争夺奶源地，还是产品研发、营销大战，乃至到后来变味的公关策略，蒙牛与伊利的明争暗斗一刻也没有停息过，从2008年的奥运赞助商的争夺，再到2010年爆发的恶意营销案，两企业逐渐将走向对立的边缘。 当市场竞争呈现“三足鼎立”局面时，不少企业就会产生“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态，结为一对冤家甚至仇家，进入“江湖竞争”，什么间谍、贿赂、绑架、诽谤、诬陷、指责、报复等等，还有无处不在的口水战。企业间的竞争充满着江湖恩怨，外界根本弄不明原因，也分不清谁是谁非，只感受到一些上海滩式的“恐怖主义”和“以黑制黑”，就像当年蒙牛为了在当地扩大影响，花重金把呼和浩特市所有的灯箱广告全买下，而一夜之间，所有的灯箱全被神秘地砸破。企业在商战方面，倾向于动用网络、媒体的力量，渲染得轰轰烈烈、尽人皆知，唯恐天下不乱。 1990年代初中国足球大战使各足球俱乐部快速成长起来，而随后俱乐部的行贿、假球等各种恶性竞争丑闻不绝于耳，暴力冲突接连不断，而足球的竞技水平不见提高，多少年来，足球没有带给大家多少快乐，而是带来更多的哀怨和遗憾。人们多么不希望看到中国的企业会像中国的足球一样充满“江湖恩怨”。
谁为企业商战制定竞争规则？
当某个企业采取了一些“江湖手段”，没有得到追究，对手也会用相似的方法回击，“江湖文化”不但使企业陷入恶性竞争，也会破坏企业的市场形象，让中国企业的国际化之路举步维艰。面对激烈的竞争和矛盾，很多企业宁愿采取“江湖手段”，也不愿诉诸法律，原因很多，中国人民大学商法研究所所长刘俊海教授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中一针见血地指出：一是一些企业法制观念淡漠，还没有养成通过诉讼在理性文明法治的轨道上化解纠纷的自觉习惯。二是一些企业对司法公正缺乏应有的信心，害怕打官司，误以为不向法官行贿就赢不了官司。三是一些企业在抱怨其他企业侵害自己权益的同时也有软肋和难言之隐，因此只能互相指责。四是某些机关案件办理进程缓慢，司法效率低下，很难快速了断当事人之间的恩怨，做到一锤定音。五是打口水官司、笔墨官司可以吸引公众的眼球和社会的关注，还可以给司法机关施压。“江湖文化”的出现反映了某些法律的缺失与法律环境的不健全。 事实证明，企业间的矛盾只靠“江湖文化”或竞争的潜规则根本不可能最终解决，还得回归到法律的轨道上来，因此政府要建立健全法制，以法制来规范企业的竞争。 目前我国法律法规尚不健全，法制建设跟不上市场变化的速率，导致企业出现某种不正当行为，却难以拿出合适的法律条款来量判。各地对法律法规的理解和拿捏也不完全一致，某些地方存在有很强的保护主义倾向。而违法的成本过低，法律诉求成本却很高，使企业不愿选择法律途径解决争端，而只能采取江湖手段。 比如吵得沸沸扬扬的商业间谍问题，在对侵犯商业秘密罪的定罪上，刑法第二百一十九条规定：“侵犯商业秘密罪为：有下列侵犯商业秘密行为之一，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造成特别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很显然在侵犯商业秘密罪的定罪上，是以给对方造成重大损失为依据的，可企业想要的结果是，即使没有给我造成任何损失，也不想让别人偷窥我的任何秘密，因为现在没有造成损失不见得以后没有损失，没有造成直接的损失不见得没有间接的损失，更何况在很多情况下有没有造成损失企业也很难举证。因此政府应力争为企业间的竞争制定规则，使竞争的各方既有良性的合法的竞争，但又不能彼此诋毁或消灭，这样规范的商业环境才是最好的，效率最高的。
谁来疏导企业恶性商战？
三一重工选择迁都北京，很大程度是想避开与中联重科的“德比战”。但迁都能够避开同城逐鹿，也能避开恶性商战吗？古人对于水患，早知堵非良策，宜采取疏而导之，除了法律的规范，谁还能为企业的恶性竞争疏而导之呢？ 恶性商战由企业引起，解铃自然还须系铃人。因此，首先企业自身应摆脱那种不谋求自己如何长得高，而谋求如何使别人长得矮的心态。企业的竞争是产品的竞争，更是商业道德、内涵修养和企业品质的竞争。要做受对手尊重的企业，并对竞争对手感恩，“打不败的敌人就是朋友”。 其次，企业要树立自我保护意识，建立自己的情报部门。由媒体公开的报道看，三一重工与中联重科在侵犯商业机密上争论颇多，这与他们缺乏商业保护有关。综观国内外知名企业，无不将企业的商业秘密和知识产权严加保护，商业机密首先是自己的保护，法律保护只能是第二层的。商业秘密保护的重中之重是事先预防，只有将商业秘密保护的关口前移，才能有效遏制企业商业秘密屡受侵犯。 第三，行业协会的约束与协调。行业协会是企业利益的代表者和发言人，是本行业企业之间的协调者，对本行业产品和服务质量、竞争手段和经营作风等进行监督，维护行业信誉。但可惜的是，某些企业根本不将行业自律当回事，某些行业协会还没有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有的行业协会还被一些大企业所绑架，成为名不副实的摆设。众所周知，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生产大国，2012年，我国进口铁矿石7.43亿吨，占世界进口总量的61.7%，但是在铁矿石的定价权，我国始终处于被动地位。中国钢铁协会每年绞尽脑汁欲将各家钢铁企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但始终没能如愿。在避免企业间的恶性竞争上，行业协会还应大胆创新、勇于担当、善于协调，真正发挥其市场约束和协调作用。 第四，政府及相关行政部门要积极转变观念和职能，拓宽服务范围与服务质量。同城企业之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难免会为争夺有限的资源而竞争。政府不能对企业正常的经营活动直接干预，但可以协调双方的发展、竞争与利益关系。在现代市场环境下，政府的作用不是简单的招商引资，也不是简单的土地、税收等优惠政策。很多企业已经害怕政府过度的优惠政策，担心优惠的背后是诱饵，免费的背后是更大的成本。企业需要更多的是良好的投资经营环境，需要的是当地政府的服务制度所带来的红利，因此政府要有能力有智慧将手心手背的两个企业协调好。青岛的海尔、海信两大家电企业同居一城，相安无事，齐头并进，不能不说是青岛市政府的服务与协调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三一重工与中联重科企业的“德比战”只是市场竞争的一个缩影，类似的商战举不胜举。其实，和谐的企业应建立在和谐的商业竞争上，我们在强调竞争的同时，也强烈呼吁企业停止“江湖文化”，放弃恶性竞争。■ 作者单位 枣庄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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