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栏目上期刊发了朱剑峰先生的文章《管理的科学和自知》，文章分析阐述了管理科学与伪科学这个严肃的命题，同时指出了我国管理学界当前在研究方法、学术态度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文章刊出后引起读者的关注和讨论。本期刊发两篇商榷和回应的文章。
——编者
立足于管理实践，服务于管理实践的，经验的、科学的、艺术的、哲学的，多层面的、五彩缤纷的管理学是美丽的。
■ 文/愚 顽
《企业管理》杂志2012年第六期上《管理学的科学与自知》一文，在含混的观点背后，始终让人感受到作者的一种纠结——纠结于管理学无法成为“纯正的科学”。
其实，管理学是否是“纯正的科学”，只有对那些坚持管理学必须是一门“纯正的科学”学科的人来说才是问题，而对管理学本身并不是问题。这是因为，管理实践是多姿多彩的，研究管理实践的学问也必然是五彩缤纷的，是有着不同层面的。钮先钟先生描述战略的学问时用过经验、科学、艺术、哲学四个关键词，我们至少可以从这四个层面来看待管理学。
首先，管理学是“经验的”。或者如德鲁克所言是“实践的”学问。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的人很难成为一个工程师，但没有专门学过管理学的人可以成为一个管理者，甚至是优秀的管理者。这是因为他们可以总结实践经验，通过总结自己的实践经验，学习他人的实践经验，也就学会了管理。这与学下棋的人背棋谱一个道理，通过积累直接和间接经验，在没有明确概念的情况下，就“内隐”的掌握了管理的“内在结构”，学会了“棋步”，当遇到某种情况，自然浮现出应付的方式方法。管理实践中，起码有80%以上的事情是这样处理掉的，如果事事讲究“科学”，进行分析研究，恐怕管理者都得累死。管理学不过是对这些经验进行研究形成的结构化表述，是管理者“内隐”知识的“显性”表达。
管理实践是管理学的源头活水，如果真的如某些管理学家所希望的那样扎起铁篱笆，抬高管理学的门槛，恐怕只能是关闭管理学通向管理实践之门。
其次，管理学也是“科学的”。用客观的、逻辑的、系统的分析方法对管理实践进行研究，不但是可行的，而且是必要的。科学研究常用的假设/求证、系统规划等等方法都是很管用的，只是不要认为除了“科学”之外，管理学不能再有其他研究方法，或者认为管理学就是科学，也就算“通”了。“科学”的管理学是有用的，第一，它能够提供基本的分析工具，可以从多变的事件中发现不变的事理；第二，它能够提供一个概念性框架；第三，它能够使管理者熟悉较有效的思维模式（所谓“理论是教人怎样想的，不是教人怎样做的”）；第四，创造了管理者相互交流的“共同语言”。
第三，管理学又是“艺术的”。管理学还是研究管理艺术的学问。管理本身是艺术，艺术有艺术的本质，管理者（也许包括管理学家）本身也应该是一位艺术家，也就是必须有艺术家的心态和气质，缺乏艺术感悟的人，很难成为一流的管理者。艺术的境界是比较微妙的境界。科学的目的是为知识，艺术的目的是为创造。所谓创造能力就是智慧，就是“天才火花”。智慧当然是以经验与知识为基础的，但是仅有经验和知识，还不能达到艺术境界。而不能达到艺术境界，学了再多的知识，也只能是个“匠”，学了知识不能“化”，成就也不可能很大。只有超越科学，从人类创造的广泛的智慧中汲取思想的营养，拥有更多的思想“砖块”，并能够自由的构建自己的“思想建筑物”，才能达到艺术境界。其实，一切于人生有益的学问，都会将管理者带入艺术的境界，融会贯通，“水无常形”，跳出逻辑演绎的圈子，根据对未来的假定创造未来，才称得上管理艺术家。
第四，管理学还是“哲学的”。管理学家同时应该是一个哲学家。而哲学境界是难以言说的，不但是“无形”的，而且是“无言”的，要靠个人的“悟性”。硬要言说，也只能“强”为之名。达到哲学境界的管理者应该如庖丁解牛一般，“以神遇而不以目视”，依其天理，因其固然，天人合一，“恢恢乎其游刃必有余地矣”。哲学境界，还要追求一种价值理想（乌托邦），建立一套价值体系，并竭力避免价值体系的混乱。“工程师”文化占主导地位的西方人都开始悟到这一点了，柯林斯的畅销书《基业常青》主要讲的是“价值观”，而价值观正是哲学范畴的，形而上的，不可“知识”、不可“逻辑”的东西。管理只是达到目的一种手段，而目的本身却关乎“大道”，关乎哲学、关乎理想、关乎对人生意义的终极关怀��
可见，管理学本来就是多层面的，五彩缤纷的，但一些管理学人却受当代科学主义、科学迷信观念的束缚，眼界狭窄，目光短浅，以为世界上“非科学”即不是学问，而不顾管理学的天然本性，硬要把一个五彩缤纷的管理学变成黑白分明的“纯正的科学”。甚至死乞白赖地要把管理学挂上一个科学的羊头，自称什么“管理科学”，好像不挂这个羊头就卖不成狗肉似的。其实，这跟早些年常见的那些知名度不高的品牌偏偏要打出“名牌产品”的广告语一样，自称“管理科学”恰恰说明了管理学的不自信，有谁见过科学家族的老大——物理学自称“物理科学”来着？硬要拿与科学仅存在着部分交集的管理学去冒充科学家族的纯正血统的成员，把自己弄成了一个“伪科学”还在抱怨自己的祖上为什么竟然不是纯正的科学血统，并为此纠结不已，真是自讨没趣。
笔者认为，管理学不必去“伪”科学。“伪”这个字，拆开来就是“人”“为”。因为近代以来，科学取得了令人炫目的成就，头上罩着一个大光环，让科学诞生之前就存在上千年的学问也得挂一个科学的羊头，人为地硬把本不属于科学，或者仅仅与科学存在部分交集的学问说成是科学。而在那里拼命的去“伪”科学的人恰恰忘记了，这些学问在科学出现之前早已存在。甚至某些科学界人士也会犯这样的糊涂，把这些早已存在的学问说成是“伪科学”。譬如前些年有一位知名的院士就说过阴阳五行是伪科学。他忘记了阴阳五行学说开创之时，根本就没有科学这个概念，阴阳五行学说的开创者即便有可能去“伪”当时的某种显学，但绝对不可能去“伪”科学。这同时也告诉人们，并不是一切学问都必须“伪”科学才能生存，“所有的狗都应该叫，就按上帝给它的嗓子叫好了”。管理学完全不必去“伪”科学，按照自己的本来面目去自在、自信、潇洒地发展就好。
立足于管理实践，服务于管理实践的，经验的、科学的、艺术的、哲学的，多层面的、五彩缤纷的管理学是美丽的。老老实实按照多姿多彩的管理实践的本来面目去参悟五彩缤纷的管理学，管理学家才能修成正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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