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捞的骨头汤以及饮料系冲兑而成被曝光后，海底捞高管接受记着采访时称：“工业勾兑是企业做大必由之路”，企业的做大做强成了食品饮品勾兑的正当理由。

■ 文/张华强

    且不说工业勾兑是否合法或者违规，这种“必由之路”的说法显然混淆了技术、品味、诚信之间的关系。难道仅仅在技术上可行，替代品与原生态就可鱼目混珠？在《淮南子》“本经论”那里，我们可以得到企业做大做强必由之路的有益启示。

规模不论大小，都有诚信的特殊要求
    《淮南子》是西汉初年淮南王刘安及其门人集体编著的一部哲学著作，由于它保存了先秦和当时思想的大量材料，堪称一座取之不尽的思想宝库。《淮南子》通篇既讲自然之道，也讲治世之道，对于我们今天的商业活动亦不乏借鉴意义。“本经训”是该书的第八卷：本，始也；经，常也。“本经训”强调搞事业的人不可“背本求末”，实际上可以称为本经论。
    本经论认为，事业规模不论大小，都有恪守其本的特殊要求。它把事业的规模分为帝、王、霸、君这四个等级，四个等级恪守其本的特殊要求分别是体太一、法阴阳、则四时、用六律。所谓“帝者体太一，王者法阴阳，霸者则四时，君者用六律”，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体太一”，就是兼顾最大范围内相关主体的利益，体现天道，返璞归真；所谓“法阴阳”就是按照自然和社会规律办事，自己也能获得可持续发展；所谓“则四时”就是与时俱进，至少不能破坏环境；所谓“用六律”就是严格遵守各种法律法令，不要试图挑战其底线。这四个规模等级的“本”，共同特点是诚信，只不过有被动的执行到自觉践行的程度的不同。
    从这种划分可以看出，事业的规模越大，对诚信的要求就越高，而不是相反。那么，“工业勾兑是做大必由之路”就有值得可商榷之处。且不说工业勾兑是否有害健康，是否为食品管理法规所允许，仅仅从绿色、环保的要求来看，规模等级较高的企业，就不能像初级规模的企业那样满足于不违法、不害人就算完事。
    人们所从事的事业当然可以从小到大的拓展。按照本经论的逻辑推开，诚信程度的提高是一个决定的因素。也就是说，诚信程度的提高决定着规模扩张的程度，而不是相反。实践中确有摊子已经铺开，达到了较大的规模，而实际能力达不到更高信任度的情况。这本来是躁动的结果，理应静下心来解决成长瓶颈的问题；如果只是在失信上求突破来维持经营，还振振有词，那就是一种店大欺客。如果说这就是在做强，那么这种强势就不足取，很难成长为百年老店。《淮南子》认为：“地广人众，不足以为强”，在商业领域圈地也是一样，如果积怨甚多，就很容易被竞争对手所利用，即使不会在对手面前灰飞烟灭，自己也会功亏一篑。

做大做强不可强求，做信才是铁律
    如果我们把对诚信的坚守称为做信，与做大做强相比较，做信更为重要。经营者试图通过把企业做大以获得规模效应，原本无可厚非，然而应当遵守提升诚信度的规律，不能揠苗助长，也不能抛开做信的功夫，单独把做大做强作为自己的目标。所以《淮南子》说：“夫为地战者不能成其王，为身战者不能立其功”。专门为了扩张圈地而发起的战争实现不了称王天下的目标，为个人利益而战难以建功立业。
    在做大做强中，做信是必须遵守的铁律，因为其中隐含着做久的要求。利用某种契机和杠杆化，不计后果的把企业做强做大，可以称快于一时。问题在于能否把铺开的维持下去，实现百年老店的梦想。
    在市场交换中对诚信的坚守，靠的是对产品和服务的品质保证。从这个意义上讲，在做大做强中做信就是产品和服务有质量的增长，诚信度与产品和服务质量的提升应当保持同步。在大连举行的2011年夏季达沃斯论坛，主题为“有质量的增长”，积极的意义就在于恢复人们对市场的信心，在食品市场上更是如此。在食品市场上做大做强虽然离不开工业化，以便大批量复制，但是工业化也应当包括取之有道的应有之义，污染环境，危害民生的工业化“蛋糕”，就是白给也不能要。
    当然，遵守做信的铁律，并非不讲规模；而是说商家诚信度降低，反而会为规模偏大所害。《淮南子》把这叫做“木之大者害其条，水之大者害其深”。树木粗大会妨碍它的高度，水流阔广会影响它的深度，藉此说明规模过大会影响信任度的关系。解决这种矛盾的出路只能是创新，而且是有深度的创新。一方面，有深度的创新必须专一，否则会空耗资源：“贾多端则贫，工多技则穷，心不一也”；另一方面，创新要保持一种老老实实的态度。“工业勾兑是做大必由之路”其实是对创新的一种规避，充其量是按照现有技术替代原生态产品。正宗的老陈醋，不但需要好的工艺酿造、足够的时间沉淀，更需要注入企业的社会责任和公共良知，才能散发出陈醋的芳香而且不变质。用勾兑陈醋进行概念忽悠，就算不得创新。

只有以诚信为本，才能可持续发展     
    如果说建立在诚信基础上的创新是企业做大做强的必由之路，那么成功的市场经营必须坚持以诚信为本。资本的运作确有规模做大的偶然的成功，但是在偶然的成功之后不能继续心存侥幸，应当开始去杠杆化的努力，回归到以人为本的轨道上来。同样的道理，在实体经济中，应当放弃“工业勾兑是做大必由之路”的幻象，避免把手段当做目的。毫无疑问，通过勾兑而做大的饮食类企业应当深刻反省，回过头来夯实诚信的基础。
    在市场上以诚信为本，就是以客户为本，取信于消费者。华为公司的领军者任正非认为，以人为本应当以客户为本。其市场含义的确应当如此，因为企业经营活动的最终意义还是要为消费而生产，而不能为生产而生产。在生产活动中为消费者着想，就是以人为本。勾兑作为工业手段本身不能被否定，问题在于它是否被用来为消费者着想，比如增加某种营养成分或者改善口感等等。仅仅是为了降低成本，赚取超额利润而勾兑，即使对人体无害也涉嫌欺诈，是对不知内里的消费者的不公；如果有害健康，那就成了犯罪。
    在企业内部以诚信为本就是以员工为本，取信于内部利益相关者。一方面，在市场上失信，即使能在短期内取得做大做强的业绩，也会砸了企业的牌子，有悖于股东的信托；另一方面，采取工业勾兑等方式就企业做大，无非是为了增强企业的竞争力。而对内部相关利益主体负责，充分调动内部员工的积极性，形成合力，获得的核心竞争力更为可靠。《淮南子》中关于打仗的论述就是这样认为的：“高城深池，矢石若雨，平原广泽，白刃交接，而卒争先合者，彼非轻死而乐伤也，为其赏信而罚明也”。面对各种严重的敌情，战士们争先恐后、赴汤蹈火地与敌军交战，不是他们不怕死、愿意受伤，而是因为君王将帅惩罚严明、赏守信用。可见内部的诚信也是做大的根本。
    在处理规模与道德的关系上，《淮南子》举的一个例子很能说明问题：“广其地而薄其德，譬犹晦人为器也，谍挺其土而不益厚，破乃愈疾。”如果一心想扩大领地却削弱美德，就像陶工制做陶器的泥土坯胎，揉土持坯使之变薄，越薄越容易破掉。动态地来看：在体形变大之初，往往问题不大；但是当体形变大到一定程度时，稍有破绽，顷刻间就会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