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杂志中,本刊发表了本刊记者采写的报道《一条管理回归之路》，讲述了太原煤气化集团公司近3年来创新基础管理，狠抓班组建设的历程。透过这一案例，我们能得到哪些结论和启示呢？
■ 文/宋瑞卿 张 雨
太原煤气化的变革无疑是成功的。尽管其未来要走的路依旧很远，但阶段性的成果依然很显著。然而，太原煤气化的管理变革是在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后开始的。难道我们的企业每前进一步都要以员工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在多年的企业培训、调研和实践中，笔者发现，太原煤气化的管理问题并非中国企业的个别案例，而是现阶段中国企业普遍存在的问题。因此，将太原煤气化的管理变革这一案例上升到整个中国企业管理层面来分析，就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中国企业的基本问题
在中国企业，不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大多数企业的问题都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高端管理问题，如缺乏共同愿景，学习能力不强，战略缺失、不当，缺乏优秀文化等；另一类是基础管理问题，如分工不明，责任不清，奖惩不当，缺乏对制度、规则的基本尊重，流程不合理或不执行，缺少正确的员工培训等。尤其后一类问题是中国企业管理最基本、也是长期不能得到解决的问题。
1．流程问题
一是没有流程；二是流程不合理、不科学；三是即使好的流程也不遵守。中国之大，为什么“烙不出两张相同的烙饼，蒸不出两笼相同的包子”？星巴克咖啡能卖遍全世界，中国茶为什么不行？很多好的产品为什么不能实现产业化？答案全在这里。没有标准化的操作规程或者不按操作规程操作，员工不经任何训练就上岗，就是全部的原因。在以前的煤气化，即使如“一炮三检”、“三连锁”这种能要人命的安全生产制度和流程都能不得到遵守，何况其他？而事实表明：尽管不按流程做未必都出事故，但出事故的却都是不按流程做的。拿ISO9000质量认证来说，西方企业认证完了后会按照认证标准严格执行，我们认证只是为了通过认证，认证完成以后就束之高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产品质量经常出问题的原因。
2.制度问题
一是制度本身不合理，和实际脱节难以执行；二是制度朝令夕改，尤其是随着领导人的变化而变化，很难执行；三是制度太多且相互矛盾，不知该如何执行；四是制度执行有失公平，不同的人在制度面前受到的约束不一样；五是领导者带头不执行。从整体上说，我们缺乏最基本的制度意识，缺乏对制度规则的最基本的尊重。一方面是权大于法，每个企业都有印制精美的制度规范，但当出现问题时还是领导说了算；另一方面制度在设计上不是考虑提升管理效率的需要而是考虑管理者管住员工的需要，制度意识扭曲。传统文化中缺乏基本的制度基因，太能变通，“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被国人普遍认同。在煤炭资源整合以前，国内许多煤矿连煤矿出入井人员清点这样最基本的制度都不能得到遵守，以至于在发生事故以后，井下到底有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可见制度问题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3.机制问题
一是企业内部分工不明、责任不清。突出地表现在有了好处谁都伸手，出了问题谁都感觉和自己没有关系。这直接导致了企业内部协调成本高企，管理效率低下。二是权力配置不当，权力和责任不相称。想做事的人，当你真正想做事的时候，你会感觉处处掣肘，一筹莫展；而不做事的人却可以为所欲为、胡乱决策而又不用负责。三是考核奖惩不对称、不对头，基本的激励机制缺乏，员工工作的积极性难以提高。
上述问题概括起来，其实就是科学管理的问题。我们缺乏科学管理，缺乏渗透在其背后的工业文明精神。其中原因，既有历史文化的因素，又有现实体制性的约束，还有发展阶段等一系列主、客观因素。但无论如何，当我们面对现实问题时，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需要补上科学管理这一课，我们需要回归科学管理，重构管理基础。
通过对中西方企业发展的比较研究，我们发现现阶段中国企业所面临的这些问题在一百多年前的美国企业中也曾普遍存在。然而，今天的美国企业大多已经从管理的混乱阶段经过了标准化管理阶段、精细化管理阶段到达了信息化管理阶段。对比中美企业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出美国企业之所以能够从混乱的管理状态经过标准化管理再到达精细化管理，除了制度因素，还有隐藏在其背后的作为内在推动力的所谓资本主义精神。而相对于美国企业来说，中国企业深受传统文化和体制的双重束缚，在推行科学管理上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中国企业的出路：回归科学管理
从中国企业普遍存在的问题及这些问题所产生的原因来看，解决问题的思路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归科学管理。
十年前，就在“中国成为世界工厂”的言论甚嚣尘上的时候，笔者就提出中国需要“泰勒制”，要回归科学管理。其意义就在于：中国如果想成为真正的世界工厂，如果不进行科学管理，不提高我们的管理水平，仅凭廉价的劳动力和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使用，其发展是不可持续的。如果我们不推行科学管理，把混乱、无序、粗放的管理变为标准化、规范化的科学管理，打好管理的基本功，我们又怎能向信息化管理迈进？现实一再诠释着这一点。中国企业不断出现的诸如“三聚氰胺”等事件，煤炭行业不断出现的安全事故，不仅暴露了我们科学管理的缺乏，也暴露了我们对人的价值缺乏起码的尊重。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无不在呼唤我们回归科学管理、重构管理基础。
也许有人会提出疑问，如果我们的企业重新实行“泰勒制”，我们的工人会不会像富士康的员工一样不停地跳楼？笔者认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对“泰勒制”的误解所致。富士康之所以会出现“员工跳楼事件”，是由于其把“泰勒制”中所提出的科学管理的方法和技术提高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而忽视了对员工的人文关怀。而回归“科学管理”，不是要让我们回到阶级对立的原始资本主义社会和利益高度对抗的原始资本主义企业，而是要在我们现代社会（劳工权益得到基本保证和保护）的现代企业（基本排除了单人业主制等原始资本主义企业形态，实现了股权多元化的现代企业以及国有及国有控股公司等）中实行科学管理，按科学规律办事，崇尚这种科学精神。通过科学管理杜绝各类事故，实现人文关怀，实现泰勒所期望的在科学管理层次上开启人本主义的大门，实现对科学精神和人文关怀的双重追求。
其实，回归“泰勒制”，不是不注重对员工的人文关怀。这一点也是泰罗当年所反复强调的，而只是在其后的岁月中它一直都未得到人们的重视。德鲁克曾在《完全的心理革命——尚未认识到的泰勒对当今时代的影响》一文中提到：“在知识历史中很少有这样的案例：一个人真正所说的和所做的与人们认为他曾说的和所做的，是如此的不一致。为什么泰勒会被如此的歪曲？是因为泰勒远远超过他的时代，没有人或只有很少的人能够倾听他的理论，更不用说理解他所说的和所做的。��泰勒的学说无论在哪里都很适用，生产力成倍的增长，工人的实际工资急剧上升，工作时间减少，工人的体力和精神压力减小。同时销售收入和利润提高��”从德鲁克对泰勒的高度评价中可以看出，历史上很多关于泰勒的批评都是极其不公道的，同时也看出了泰勒看重的不仅是企业生产效率的提高，更加强调的是工人生活质量的提高和社会总价值的增长。这也是笔者所强调的回归“泰勒制”必须对泰勒所提倡的人文关怀精神倍加关注的原因所在。
回归科学管理的现实意义
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已是不争的事实，生产要素已经开始实现了全球范围内的大量流动。同样身处于这个时代的学者们为企业界提供了越来越多的管理理论和工具。丰富的管理理论和工具无疑成就了很多企业辉煌的业绩，但同时也让那些尚未完成企业基础管理革命、未能真正建立科学管理的企业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和迷茫之中。身陷在“管理理论的丛林”中的企业，要想从这些纷繁而复杂的管理理论和方法中选取一种适合自身企业发展的理论来指导自己并付诸实践，就如同从SHOPPING MALL中选择一款符合自己特点的百货商品一样令人眼花缭乱。乱花渐欲迷人眼，太多的选择以至于我们的企业管理者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从而迷失了前进的脚步。
然而，现实中企业竞争环境的日趋激烈容不得企业管理者们做出过多的思考。现实中有很多企业管理者对最新的管理理论和工具有着疯狂的爱好和追逐，就在他们不断选用最新的管理理论和工具的时候，企业面临的不是预期利润的增长而是由于管理理论与本企业实际情况的不相适应而导致企业利润的减少。这又是为什么？笔者认为，之所以会出现上述现象根源还在于企业自身，即企业处于什么样的发展阶段就应该选择相对应的管理理论作为指导。同样的管理工具在有的企业用得很好，而在有的企业可能就不好。拿ERP来说，这样的管理工具对于原先的太原煤气化公司可能就不怎么适应。信息化，基本的管理信息都没有，怎么化？煤气化现在所需要就是先把基础管理打扎实，把企业的相关信息记录完全，在这个基础上才谈得上企业的信息化建设、企业的流程再造。同样对于深圳华为这样的企业，这些先进的管理工具则显得尤为重要。我们看一下华为公司的成长历程，如果华为人没有扎实的基础管理的内功，哪会有今天的强盛；而强化企业的基础管理，就必须注重对泰罗科学管理中所提倡的科学精神和人文关怀的双重追求。
从另一个角度看，回归科学管理本身就是打造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因为它对于那些基础管理尚不健全的企业来说能够形成竞争优势。伟大的企业领袖斯蒂芬·乔布斯刚刚离我们而去，社会上现在谈的最多的是乔布斯如何带领苹果公司撬动了IT世界的天平。很多人将其归纳为苹果公司强大的“创新”能力，对于这点笔者不否认，但是如果我们从更深的层面上分析，苹果公司所注重的不正是科学精神和人文关怀的结合吗？苹果人如果没有对科学精神至高的崇尚，哪会有持续的创造能力；如果没有人文关怀精神，哪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进入苹果公司工作，哪会有那么多的顾客宁愿排三天长队也要得到自己心仪的一款手机。这其实就是苹果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而回归科学管理就是要重新培养我们企业对科学精神的信仰，用科学的方法来取代经验的方法；重新培养我们企业对员工的人文关怀，至少避免恶性事故的不断的发生。
回归科学管理具体到中国的企业，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具体到那些尚未能够用科学的方法来进行管理的企业，未能对人的价值高度重视的企业，在操作层面上应该做哪些事情呢？拿太原煤气化来说，回归科学管理在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如何做好班组建设、如何制定好企业的规章制度、如何对员工进行培训，如何确立考核的标准，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要采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和工作方法来分析和解决企业管理中所存在的问题。同时，回归科学管理中所强调的对人文的关怀，对于现阶段的太原煤气化来讲就是企业不出安全事故、不死人。也只有首先做到了这点才谈得上如何改善员工的生活质量，如何提高消费者的满意度。从这个角度来讲，回归科学管理是现阶段中国企业的生死抉择。■
作者单位 山西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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