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泰岩
关键词:国企改革 突破方向 改革模式 制度改革 产业结构升级 自主创新
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对中国“十四五”规划目标的实现,以及2035年我国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至关重要。对新时代国有企业改革方向的把握,要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两个大局”去考虑。因为进入经济发展新阶段,需要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面临着新形势、新特征、新矛盾、新任务,这就要求在全新环境下,设计国有企业改革并把握其正确方向。
一、国企改革模式转变
经济发展进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发生改变,国有企业改革模式也必然随之发生转变。
国有企业以往的改革和现在推进的混合所有制改革等,主要任务是为了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我们党的伟大创造。在这种情况下,主要是以市场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为标准,改革国有企业不适应市场经济要求的产权制度、管理体制、运行机制等,实现公有制经济与市场经济的有机结合,使国有企业真正成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微观主体,不断提升国有企业的竞争力、影响力、控制力。
进入新时代,虽然还需要进一步探索公有制经济与市场经济的有机结合,建设更高水平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但在已经基本建立起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新形势下,特别是面对我国进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征程提出的新战略、新目标、新任务、新要求,国有企业下一步改革的重点就是从过去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国有企业改革模式,转向引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国有企业改革模式。
引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就是要使市场经济的运行,除了具有市场经济运行的一般特征外,还要具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的新特征。这突出表现在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上,要实现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的有机结合,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为了使政府的“有为”体现在市场经济运行过程中,就要求国有企业能够贯彻落实国家的战略意图,实施政府的战略措施,同时还能引领各类所有制企业服从国家战略,完成国家确定的各项战略目标,使政策措施落到实处并取得成效。
国有企业要担负起引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时代任务,需要依据新时代的新战略、新要求、新任务,深化体制机制创新,承担起新时代赋予的新使命。
二、国企改革两大任务
依据国家“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从经济的视角看,国有企业面临两大任务。
1. 产业结构升级
首先,改造传统产业。随着我国人均GDP超过10000美元,居民消费进入加速升级阶段,对产品的品种丰富度、品质满意度和品牌认同度提出了更高要求。但我国产业结构和产品结构的升级相对滞后,造成严重的供求错位,导致一方面产能过剩、库存增加,企业面临经营困难,另一方面居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得不到有效满足。这就需要对传统产业进行数字化、现代化改造,使之能够适应居民消费结构升级需要。
其次,发展服务业。随着居民消费结构的升级,商品消费、物质消费所占比重不断下降,服务消费占比不断提高。按照经济发展的国际经验,人均GDP达到8000〜10000美元的时候,居民消费中服务消费所占比重将超过物质消费。这就需要大力发展服务业,特别是高端服务业,满足人民对服务消费不断增长的需求。
最后,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就是要不断提高其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不断提高其增加值在整个GDP中所占的比重。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虽然增长速度很快,但占GDP的比重仍然偏低,2019年大约为11.5%,对高质量发展的支撑力度还不够。深圳完成经济转型,战略性新兴产业占GDP比重超过30%,广东超过20%。所以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不断提升其在GDP中所占比重,是我国推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经济结构升级、新旧动能转换的关键。
国有企业作为我国经济发展的国家队、先锋队,在推进产业结构和产品结构升级的进程中,理所应当担负着先行先试、总结经验、树立榜样的任务。特别是在发展服务业、战略性新兴产业进程中,尽快形成主导产业、支柱产业,是国家队的重大任务。因此,新时代的国有企业改革,需要瞄准产业结构升级的发展目标来评判国有企业体制机制是否合理,这就是生产力标准。
2. 加快技术创新,实现核心关键技术自主可控
加快产业结构、产品结构升级,关键要掌握核心关键技术,特别是在我国已经稳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经济发展受到西方发达国家技术遏制的情况下,掌握核心关键技术就是牢牢掌握了经济发展的主动权、自主权。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互联网核心技术是我们最大的“命门”,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是我们最大的隐患。因此,“十四五”规划要求,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
但是,实现科技自立自强,我国仍然任重道远。据中国工程院对26类制造业产业链进行安全评估显示:我国仍有8类产业对外依赖度极高,特别是集成电路产业的光刻机、通信装备产业的高端芯片等部分产业链存在严重的“卡脖子”短板。
因此,国有企业要适应我国尽快进入创新型国家前列和经济安全发展的需要,成为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科研举国体制的国家队,成为快速掌握核心关键技术,实现技术自主可控的先锋队,为国家经济发展提供强大的技术保障、发展动力和安全底线。
三、国企改革五大重点
依据上述基本要求,国有企业下一步改革可重点把握这几个方面。
1. 通过产权制度改革,推进产业结构升级和技术改造
产权制度改革、混合所有制改革,不仅是完成股权多元化、企业治理结构合理化,还是通过混合所有制改革、产权制度改革推进产业结构升级与技术创新。
依据产权制度改革的新要求,国有企业在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时,不是简单地实行股权多元化,而是要对进入国有企业的主体进行有目的性的选择。例如,为了加强国有企业的创新能力,要考虑把拥有技术、研发力量的企业融合进来,形成产业升级和核心技术、关键技术自主可控的资源整合。在我们没有掌握核心技术、关键技术研发能力的时候,是否可以和世界顶级的研究机构、世界顶级的人才进行有效的产权融合?从而让我们真正利用世界顶级资源推进中国的产业结构升级和核心技术、关键技术的重大创新。华为之所以能在5G技术上领先世界,原因之一就是不仅利用国内市场与资源,还在国外建立研发中心,吸引世界各地的科学家进入研发部门。
从整合国内研发资源来看,国有企业要利用自身优势,把大学、研究机构的研发力量、创新成果运用到企业当中,真正在国有企业的平台上形成产学研通力合作。
从整合国际研发资源来看,国有企业要充分利用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通过超大规模市场的吸引力,将国际的研发资源通过产权合作整合到自己的研发平台上,推进我国的产业结构升级和核心技术、关键技术的研发。
所以,在产权制度改革方面,要从过去追求产权多元化,推进企业治理结构合理化、现代化,转换到推进产业结构升级和核心关键技术的自主创新上,这是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新任务。
2. 通过财务制度改革,优化投资结构,强化自主创新
国有企业要完成新时代的新任务,还要通过财务制度改革、投资体制改革,使国有企业的财务制度、投资重点向有利于产业结构升级和核心关键技术自主创新转变。
从公布的2021年中国500强数据可以看出,国有企业创新能力在提升,这是非常可喜的变化。但是也要看到,中国500强的研发投入仅占销售收入比重的1.77%,相当低。研发投入达到5%以上的企业更少,达到10%以上的微乎其微。国有企业作为国家队、先锋队,要完成核心技术、关键技术创新,如果在投资方向上没有转向对研发的大规模投入,就不可能承担起历史赋予的责任。
国有企业在未来的投资过程中,应该通过财务制度改革,在投资方向、结构上进一步优化,提升研发能力,发挥在核心关键技术自主创新中的大企业优势。
3. 通过人事制度改革,合理配置人才队伍
国有企业既然要完成推进产业结构升级,核心技术、关键技术自主可控的重大历史任务,那么就必须大力推进企业的人事制度改革。
在研发上,我们要从过去试验端的研发,向前端的应用,甚至基础理论的研发升级,这样才能使企业处在一个持续的发展过程中。这需要通过人事制度改革,使人才队伍形成一种合理配置。
在这方面,华为树立了很好的榜样。按照任正非在《江山代有人才出》的内部讲话显示,华为在人才队伍的建设上,把人才按科学家队伍和集团军队伍两支队伍进行优化配置,以适应自己作为科技型企业的需要。华为组建了一支强大的科学家队伍,针对企业发展方向和产业发展的未来趋势进行基础研发。几千名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聚集在华为,进行大规模的基础研究,并通过技术研发向应用研发、市场研发和实验研发等拓展,形成整个研发链条的全覆盖。
国有企业要向华为学习,加快人事制度改革,促使国有企业的人事制度合理化、人才队伍合理配置,尽快形成适应自己企业和产业发展方向的研发大军。国有企业当前人事制度改革急需补上这个短板。
4. 通过薪酬制度改革,形成分类考核、分类激励制度
为了完成产业结构升级和核心关键技术自主可控的历史任务,企业原有的薪酬制度也要进行相应改革。
国有企业的薪酬制度改革,要从原有的单一激励向双重激励机制转变。一方面,激励企业员工发挥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在市场上打拼,追求企业的经济效益。另一方面,激励国有企业的科学家、基础研发人员、应用研究人员,让他们能够踏踏实实为企业的基础科技研发发挥聪明才智。这样形成对两支队伍的有效激励,有利于国有企业推进核心技术、关键技术突破,为国有企业在产业结构升级和技术研发中发挥国家队、先锋队作用提供强大的动力。
对科学家和研发人员的激励,要不同于对生产和销售一线的人才激励。科学家的激励不能用短期绩效来考核,因为科学家的研发绩效可能需要“十年磨一剑”的长期付出。构建科学家队伍,要真正形成一种按基础研发来考核的体制,激励科学家实现基础性的科学突破。国有企业在构建薪酬体制的时候,要按照分类考核、分类激励,形成让每个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得到充分发挥的体制机制。
5.通过国有企业考核改革,形成分类考核与分类发展
如何对国有企业进行考核,是下一步改革过程中应该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因为对国有企业的考核指标、考核方向的把握,会引导国有企业走向不同的发展方向。
从管理学上讲,要什么考什么,考什么有什么。因此,对国有企业的考核也要随着其承担任务的转变而进行相应改革,否则国有企业难以主动进行自主研发,推进产业结构升级。
对国有企业的考核改革,具体是指对国有企业进行分类考核。比如对市场经营类企业,就按绩效进行考核;对研发类企业,进行另外一种考核,比如通过五年甚至十年的考核,形成一种长期的研发机制,让国有企业真正沉下心来做研发;对于承担国家职能甚至社会职能的部分国有企业,用承担社会职能的做法进行考核,而不能单纯用利润与绩效考核。不同类型的考核方法,促使国有企业按照各自优势在不同轨道上运行,形成国有企业的分类发展,开创“百舸争流”的新局面。■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学原校长,资深教授,中央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首席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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