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勇

关键词：企业经营目标  企业的意义  股东利益  交易费用  社会责任  企业价值观

     在现代社会中，为什么有企业存在？企业经营的根本意义究竟是什么？股东利益是公司最重要的目标吗？我们应该如何认识公司的根本使命？这一系列颇具哲学意义的命题，值得每一个企业经营者和管理学者认真思考。
     1937年，美国经济学家罗纳德·哈里·科斯发表了《企业的性质》，从交易费用的角度研究企业存在的意义。这种交易费用是综合性的，不仅包括风险、信息、垄断和政府管制等因素，还应用于诸如代理关系、寻租活动、企业内部考核、外部性问题、纯粹市场与科层组织之间的各种类型的经济组织形态。科斯认为，企业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以费用较低的企业内部交易取代费用较高的市场交易，所以会产生研发、设计、制造、销售等部门齐全的企业组织。显然，企业最初存在的意义只是偏重于从效益角度来思考。
     当今互联网时代，人们发现可以利用互联网技术在企业外部市场以较低的成本寻找各种资源，外部协作所发生的费用甚至比企业内部交易的费用更为节省。至此，一种相对灵活高效的组织形态正逐渐产生。
     那么，企业除了考虑经济活动和经济利益，是否还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以美国经济学家弗里德曼为代表的观点认为，企业经营只有一个目标——股东利益最大化，任何其他目标的存在都会损害股东利益。这种观点曾经一度被很多企业家拥护，并且成为他们不履行社会责任的理论依据。
     从科斯交易费用的角度来分析企业是否要履行社会责任问题，企业如果和内部合作者即员工之间，都很好地履行了各自的权利和责任，就会使企业内部的交易费用小于外部市场的交易费用，企业便会更具效率。而如果企业和外部合作者即供应商、消费者、社区、政府及所在环境，都能够很好地履行社会责任，遵守既定的游戏规则或伦理规范，降低与外界的磨擦力，与所处环境互相适应，也使得“企业比市场更具效率”成为可能。即便从弗里德曼的观点来看，企业也只有贯彻长期主义，不仅要活下来，还要活得好，更要活得长，才能为股东创造最大利益。从这一角度来说，企业取之于社会也要用之于社会，为自己的长远生存和发展创造优势环境。
     通常可从两个主要视角分析企业所履行的社会责任：一是功利论，二是道义论。从功利论角度而言，企业为了提升自己的品牌影响力和美誉度，赢得社会公众的好感，拓展更多的商业机会，便会做一些社会公益活动和慈善活动。这当然值得欢迎，但这主要是从企业本身利益来考虑，具有功利性目的。相反，从道义论角度而言，企业从事有利于社会的各种活动，并不具有某种主观上的功利性目的，而是从企业自身价值观出发，认识到企业作为社会的一员，应该具有人文关怀意识并做出必要贡献。
     “营销之父”菲利普·科特勒在《企业的社会责任》一书中，对企业社会责任做出如下定义：“企业社会责任是企业通过自由决定的商业实践以及企业资源的捐献，来改善社区福利的一种承诺。”“为了让一家企业被看成是对社会负责的，这样的承诺必须得到体现。”他指出，如今的企业决策，反映了企业越来越渴望“既要做得好，又要做好事”。他认为，现在有更多的企业，选择少数适合自身价值观的战略性重点领域，挑选可以支持企业经营目标的社会活动，选择与自身的核心产品及核心市场相关的主题，支持可以为实现营销目标提供机会的活动，承担一些社区、客户和员工最关心的事务并对此采取行动已经变得非常普遍。
     2019年8月19日，包括苹果公司CEO蒂姆·库克、亚马逊CEO杰夫·贝佐斯在内的181家美国顶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在华盛顿召开美国商业组织“商业圆桌会议”，联合签署《公司宗旨宣言书》，重新定义公司运营的宗旨并宣称：股东利益不再是一个公司最重要的目标，公司的首要任务是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这是一个重要信号，它历史性地终结了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信条的经营理念时代，为企业在创造经济价值的同时，创造社会和环境多重共享价值打开了通途。
     当今世界，国际经济、政治形势风云变幻，企业竞争也日益激烈而复杂，更加凸显企业长期主义的重要性。海尔集团首席执行官张瑞敏说：“企业发展的灵魂是企业文化，而企业文化最核心的内容就是价值观。”美国一家研究机构用20年时间跟踪了世界500家大企业，发现这些企业始终如一坚持四种价值观：（1）人的价值高于物的价值；（2）共同价值高于个人价值；（3）社会价值高于利润价值；（4）用户价值高于生产价值。从中可总结出长期主义的四个关键词：人、协同、社会、用户。
     从以上四种价值观来看，首先是将人才作为第一资本。正如笔者访谈过的远东集团董事长蒋锡培所言，优秀人才永远是紧缺的，所以企业要将培养人才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其次是更好地注重协同而不是个人英雄主义。当今的企业经营更加强调整合多方资源及组织的协同作用。第三是更加注重创造社会价值。企业要将自己的价值观牢牢锁定在为社会创造财富，为人类创造幸福的层面。东软集团董事长刘积仁多次谈到，企业只有用自己的产品和行动为社会创造财富，使社会获得很好的发展，最终企业才能获得发展。第四是高度重视并且始终将用户价值放在首位。只有通过创造用户价值，才能更好地创造社会价值。上述四点可以说是每一个企业的长寿密码。
     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给每一个组织、每一个人都敲响了警钟。现实警示我们：如果企业经营者都奉行利润至上的理念，采用竭泽而渔的手段，漠视企业所应履行的社会责任，最终或许经济发展了，但社会和谐和人文发展都将停滞不前甚至倒退，那么这种情况下的经济发展还有何意义呢？值得欣慰的是，在危机来临时，不少中国优秀企业，为抗“疫”捐款捐物，以实际行动切实履行了社会责任，让我们看到了企业家的担当。
     今天，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深刻地认识到：一个健康美好的社会，一个友善和谐的环境，对身处其中的所有个体具有如此至高无上的重要意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企业必须依附于社会而存在，包括企业在内的每一个组织，只有奉行长期主义，与环境友好，与社会共生，做到可持续发展，才能充分体现出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从而推动社会进步。■

作者单位 复旦大学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