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见悖论，又处处见闭环——这正是任正非灰度哲学的最初体现。

文／谭长春

1996年，任正非与梁国世（华为第一位驻外代表，《土狼突围》一书的作者）谈到华为公司为什么能成功这一问题时，任正非回答的是“中庸之道”。
或许，从这时开始，任正非就已经建立起他的管理哲学基础——灰度。

溯源灰度哲学
《庄子》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南海之帝倏和北海之帝忽，为中央之帝混沌凿七窍。七天后，七窍凿通，混沌却死了。
谁害死了混沌大帝？是倏忽两者所谓的“善良”，也就是不尊重规律、自以为是。其实，人间的自然规律不仅有黑白，也有黑白不明的灰度空间。

最接近真相的“灰度”
现实中，事物不是非黑即白；人不是非善即恶；经营管理中的决策也不是非对即错的。这些都会随背景、条件、环境等变化而改变，如果单纯用“对错”去判断事情，会失之偏颇。灰度思维才是最接近真相的思维。
很多人之所以能成功，并不仅在于他们多聪明、勤奋，而是他们懂得“恰如其分、不偏不倚”，能找到事物的平衡点、均衡数。作为企业领导人，要挖掘人的这种潜能，并看到事物的发展趋势与变化，从而做出正确决策。领导者的经营管理行为要融入灰度哲学，帮助企业提升适应发展环境的能力。
领导者要有灰度思维
任正非说过，领导者的重要素质是方向、节奏。他的水平就是掌握合适的灰度。坚定不移的正确方向来自灰度、妥协与宽容。清晰的方向是在混沌中产生的，是从灰色中脱颖而出的，方向是随时间与空间而变的，它常常会变得不清晰，并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
任正非推崇灰度哲学，信奉“合二为一”，而不是黑白对立的“一分为二”。正是在灰度理论的支持下，任正非强调开放与妥协；崇尚合作精神与建设性；实行中西方管理的结合与军队管理；既开发前沿产品也加强基础研究；对待员工，严厉的态度中充满无限的爱；敬慕英雄更崇尚团队合作，所以推出集体英雄主义⋯⋯在这些方面，确实与西方管理思想有所不同。西方社会是二元社会，对很多事情的判断是非对即错。而中国人认为很多事情是并存甚至融合的，我们为人处世的精髓在于对尺度的把握。把握分寸是一门艺术，“灰度领导”是管理的艺术。

《华为基本法》与灰度哲学
以下是《华为基本法》中灰度哲学的部分要点：
1.均衡发展，就是抓短板。
2.对事负责与对人负责是有区别的，一个是扩张系统，一个是收敛系统。
3.要创新，但不盲目创新。
4.面对变革要有平常心。
5.尊重知识与人才，推崇集体奋斗，但不迁就有功的员工。
6.虚心向国内外优秀企业学习。华为独立自主的同时，又开放、合作地发展核心技术与管理体系。
7.努力探索企业内部的动力机制,决不让“雷锋”吃亏⋯⋯
《华为基本法》充满了这样的句式：“我们既要如何，又要如何⋯⋯”处处见悖论，又处处见闭环——这正是任正非灰度哲学的最初体现。

企业管理与灰度哲学
任正非说：“灰度是常态，黑与白是哲学上的假设，所以我们反对在公司管理上走极端，提倡系统性思维。”在华为的管理中，体现灰度哲学的有：推行员工持股，但股份不能流通，若辞职，还需退回股票；崇尚科学管理，又推行对思想权、文化权的控制；崇尚均衡，认为这是生产力最有效的形态，但《华为基本法》的核心思想是“力出一孔，利出一孔”，聚焦主航道；推崇英雄，却极力反对个人英雄，主张集体英雄主义；人力资源的考核激励既实施KPI，也积极试点实施OKR。

开放的灰度，无边界的管理
人生的本质是在灰度中寻找光明，灰度的本质是时刻保持开放的心态，动态地认知事物，做好接纳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准备。勇于面对不确定因素，均衡——失衡——再均衡，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善于平衡局面，是最高境界的管理艺术。
任正非说，华为文化不是具体的东西，不是数学公式，也不是方程式，它没有边界。也不能说华为文化的定义是什么，它是模糊的。

为什么学不来华为？
常人可能只看到了任正非直来直去的性格，对通讯设备定位的坚持，“不抛弃不放弃”的艰苦奋斗精神，却看不到其哲学思想的核心是“混沌之下的均衡”。
我们可以从如下事实中理解任正非的“灰度管理”：
1.华为的市场营销能力很强悍，“狼性特征”深入人心，但华为并不是总在进攻，欲致对手于死地。实际上，华为提倡的是生态共赢，它们把对手称作“友商”。
2.从坚决不做手机，到做手机，并达到全球领先地位。
3.既用高薪机制来激励员工，也会给高管颁发“从零起飞”奖。
4.既有西方的经营管理体系，也揉进了不少军队管理思想。
5.以多种方式与客户展开合作，不只是上下游的供销关系，甚至与客户合资成立公司。
6.既说员工是“爱”出来的，又以“遵从西方管理制度”为主基调。
7.划分界限主做商业，同时赞助大学做基础教育与研究⋯⋯
其实，这些都可用吴春波（《华为基本法》起草人之一）的六点总结来概括任正非的灰度哲学：以灰度看待人性；以灰度看待未来；以灰度看待企业中的关系；以灰度培养与选拔干部；以灰度把握经营管理节奏；以灰度洞察商业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