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成本最小化的追求一旦越过临界线，就可能面临风险。

文/汪中求

2019年黑色的3月10日，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人们都记住了波音737 MAX 8。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的飞机从亚的斯亚贝巴飞往肯尼亚内罗毕，起飞后不久就坠毁了，飞机上包括8名机组人员在内的157人无一生还。
一周后，专家对该客机黑匣子的数据作出分析，认为这起空难与去年10月印尼狮航同一机型客机发生的空难“有明显的相似之处”。虽然，现在对“3·10空难”的原因作出明确的结论性分析是不负责任的，但各种信息均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波音公司对该机型的飞行的操作系统进行过改造，目的是节省发动机油耗。而正是这个操作系统在空速或者仰角探测器失效的情况下，会优先于机长操作去帮倒忙。操作系统在特定条件下触发了错误的保护逻辑，导致飞机失控。很多美国媒体提到，面市才四个月的波音新机型B-737-800 MAX存在赶工、偷工减料、设计不完备、放松审查等问题。波音公司在平衡收益和技术、研发成本之间的关系时，考虑到成本的比重增大，或造成质量的波动。
人人都知道，波音公司不是一般的企业，企业雇员超过17万人，营业收入突破千亿美元。但是，再厉害的企业，对成本最小化的追求一旦越过临界线，也可能面临风险。出于低价竞争目的的成本控制隐藏着巨大风险，尤其是接近品质底线的成本缩减。但是，有些行业的成本竞争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比如中国的白酒行业。白酒行业在原材料上降成本并非不得已，完全不是为了市场竞争的需要，大多可归因于企业的贪婪。
茅台酒毛利超高是众所周知的，作为上市公司其成本构成对股民和消费者来说也并非秘密。茅台股份销售毛利率91.14%，销售净利率51.37%。再看单品，2018年茅台酒（普茅）销售毛利93.74%，以出厂价969元计算，生产成本60.66元。茅台酒的生产过程是在中国白酒行业中最讲究的，用本地产的糯高粱酿造，粮酒比例为5:1，一斤酒的粮食成本应该接近20元。也就是说，纯粮酿造的白酒品质并不是什么高标准，但白酒成本不可不计较。
在我国白酒行业，存在很多过于追求低成本的企业，有不少同在茅台镇的酒厂在原料问题上“非常节约成本”。在本地收购糯高粱，质量差一点的是3.15元一斤，制曲用的小麦单价不超过1.4元，即使是5:1的粮酒比，3斤高粱加2斤小麦合起来的粮食成本不到13元。要知道，茅台镇的酒市场终端价格也有600元以上的。生产成本与终端产品售价的比例如此之大的产业，在中国到底还有多少呢？
尽管如此，还有人再退而求其次，用东北产的高粱，单价低于2元，每斤的粮食成本再省出几元钱。更有甚者，可能会用别人在7次取酒后遗弃的酒糟，再加一点破碎的新粮重新蒸煮出酒，这样就达到3:1的粮酒比，基酒成本可能是6〜8元/斤。浓香酒的粮酒比一般可达到2:1，而且用来酿酒的粮食并不一定特别讲究，基酒成本自然就更低了。
因此，我们这些非酒业人士是不是可以认为——白酒的成本竞争其实不那么突出，白酒的生产企业如果在粮食上“节约成本”是不是太不讲良知？本来白酒的好坏，消费者单靠舌头品尝是不能精确判定的，但厂家却常常“越位”，包装上写着“年份”“原浆”“窖藏”几个字就糊弄住了大批的酒君子。
还有一些行业为了节约成本，所用到的“技术”让人难以想象。如此下去，随着“技术”的不断升级，行业将因为过于追求低成本而整体走上邪路，甚至会毁掉整个行业。中国的贴面板行业就是如此。
贴面板也叫装饰板，是在很低档的木板上贴上一张材质和纹理更显高端的木皮，给房屋装修用板“化个妆”。贴上去的木皮自然要用比较名贵的材料，有沙贝利、泰柚、黑胡桃，还有更讲究的树瘤等。从装饰效果上考虑，贴面后的装饰板品质上强调面皮的纹理、薄厚和完整性，而面皮的薄厚则是成本的核心。于是，中国贴面板企业竞相在刨超薄木皮上下功夫。产业刚兴起阶段，木皮厚度15丝（0.15毫米），后来“技术不断进步”刨出了12丝、10丝的木皮。德国木皮加工设备供应商给出的木皮厚度底线是10丝，但在成本魔力的驱动下，中国贴面板企业硬是加工出了8丝的木皮。
世界各国的贴面板行业，对木皮薄厚要求的标准不同。日本重视资源节约，木皮一般为25丝，使用寿命二三十年；欧洲往往直接用3层一毫米的木皮粘在一起，不需要底板，已经不再算“贴面板”了，可使用百年以上。只有中国“有能力”做到超薄，但这种贴面板使用寿命也就三五年，更甚者刚贴上墙，刷油漆时就透底了。
为节约成本而做，最终更浪费成本。超薄木皮的贴面板用于室内装饰，过三五年就得重新装修，否则十分难看，根本没有装饰价值。用户的综合成本反而更大，给整个社会也带来了巨大的浪费。我们因此懂得中国的装修为什么那么“勤快”，不断翻新了。对更长久的未来来说，用这样的贴面板装修毫无意义，这个行业也终将因为过于节省成本而“自毁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