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区块链成为最热门的话题之一。区块链是否会像当年的互联网一样？它会颠覆哪些行业？又会带来哪些机会？本刊特邀业内企业家及研究专家，共同探讨区块链对企业的影响。
——编者

文/张华强

关键词：区块链  比特币  区块链技术

区块链本来是技术或者物理概念，然而对它的角逐升温似乎更容易让人联想到虚拟货币泡沫。在比特币疯狂升值之际，区块链的始作俑者中本聪“销声匿迹”似乎在告诉我们，这不是其初衷。区块链的先驱当然不是未来学家，但是他们的早期努力在客观上符合以色列学者阿维夏伊玛格利特所著《正派社会》一书中的观点：我们亟待建立一个没有羞辱、让人体面、有尊严地生活的社会，这便是正派社会，也就是文明社会。
    
区块链研发初衷值得肯定
     互联网技术的普及所带来的冲击是惊人的，甚至曾经让人惊呼“地球是平的”。这是针对等级社会的金字塔结构而言的，表明一批体制外的颠覆者出现。然而，互联网技术逐渐使得财富集中到技术明星、大佬身上，表明互联网技术虽然给我们带来诸多便利，但是也会带来新的贫富差距增大的问题。其实，早在来自互联网平台公司的威胁成为整个发达世界热议话题之前，这已经成为区块链研发着力弥补的互联网之缺陷。
     互联网的开放“红利”起初是共享的，为人们提供了诸多“越界”的可能性；正是这种“越界”成就了诸多传统游戏规则的颠覆者。然而，互联网留下的缺憾同样明显，网上围绕着身份、社区的确认和交付、支付机制的形成鱼龙混杂。正如万维网发明者伯纳斯所抨击的那样，脸书、谷歌和推特等大型互联网公司在利用用户个人数据的同时，扩散虚假信息和“有问题的”政治广告。的确，曾经有丰富内容的博客和网站，已在一些主导平台的强大高压下使得草根的努力更感艰难。于是，对颠覆者进行颠覆，去中心化演变成去平台化的区块链研发创意的出现恰逢其时。既可以在不依赖传统机构监管的情况下成功完成一笔安全、可信的交易，又没有人拥有、控制某个平台，这个初衷的正当性应当予以充分肯定。
     从技术先驱们的初衷来看，区块链的功能颇似对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对接。万维网的发明与开放，很容易让人陷入无限的资源和全球连接这种乌托邦梦想，所以被称为虚拟世界。这在为人们带来好处的同时，又常常让人们陷入真假难辨的困惑，无法与现实世界的可信度一一对应，所以“最近的几年让我们有一种堕落之感”。而最早的区块链即公有区块链，就是为了扭转这种倾向，遏制“让人震惊或者专门为吸引偏见所发布的虚假信息像野火一样在网络上肆意传播”，以消除我们对互联网的当前疑虑。这虽然在目前看来，似乎比过去的互联网更加乌托邦，然而如果当“定位社交身份协议”真正成为通用标准，分布式信任网络形成之时，那就是新一代互联网的诞生。
     由此也可以看出，区块链的研发，是想将网络世界拉回到一个去中心化的平等体制；它同时又是去平台化的，是对现实世界公平、民主化的一种新尝试。在其技术设计中，系统是开放的，除了交易各方的私有信息被加密外，区块链的数据对所有人公开，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公开的接口查询区块链数据和开发相关应用，因此整个系统信息高度透明。由于使用分布式核算和存储，不存在中心化的硬件或管理机构，任意节点的权利和义务都是均等的，系统中的数据块由整个系统中具有维护功能的节点来共同维护。一旦信息经过验证并添加至区块链，就会被永久存储，除非能够同时控制住系统中超过51%的节点，否则就无法修改；而控制系统中超过51%的节点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某个中心能够查到所有节点。
    
对比特币的舍本逐末
     沿着这样的初衷走下来，区块链的推进应当是智能与正当并举，数据携规则共享。然而区块链的先驱者也意识到，区块链的推进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为了在这个过程中维持推进，便设计了建制外的比特币激励机制。虽然这种设计并不违背义利兼顾的精神，然而留下的“龙种”恰恰收获了“跳蚤”：一些人见利忘义，把区块链的正当初衷变成高科技的灰色地带，区块链舍本逐末的闹剧迭出。
     资本的介入把激励变成豪赌，区块链山寨林立，比特币本来是对区块链推进过程中进行“挖矿”的奖励，或者是经“挖矿”取得一定成果的证明，开始多出于爱好者的精神满足；然而目前跨国公司对股东价值最大化的持续关注，是区块链的先驱者始料不及的。难怪当比特币一年间的价值增长超过1000%、热度不退时，区块链的代表人物中本聪却从互联网上销声匿迹。可以设想，当数十亿美元正在追逐一项几乎除了密码学专家以外无人能理解的技术时，在鱼目混珠中劣币驱除良币的概率有多大。投资者自己也不在意有多少人真的在使用比特币，他们角逐的是资本的回报。与其说这种价值失控增长绝对是非理性蔓延，不如说有人在有意诈骗，而那些在社交媒体上为此站台的名人们的行为也难以让人恭维。
     当技术趋势变成道德标签，区块链反而成了网络平台的操纵工具。随着科技进步带来的越来越多便利，我们习惯地认为科技产品永远是向善的力量；却容易忽视它们可能存在的阴暗面：在信息获取不受限制的世界，虚假、有毒信息正在迅速传播。比如脸书对用户恐惧和愤怒心理的利用，以至于纵容那些利用算法和架构来破坏民主制度和伤害弱势者的人们，很容易操纵许多脸书用户。其实，当这些阴暗面逐渐暴露，我们手足无措之前，区块链早就在为消除这些阴暗面布局。这使我们看到了希望，然而这种希望同样会被利用，比特币的被热炒就是如此。当比特币的泡沫明显，受到监管部门的规制时，一些平台又纷纷炒作区块链，充其量他们追求的是私有区块链，目的是更便于自己进行操纵。
     把芝麻混同于西瓜，对网络平等机制的形成隔靴搔痒。有研究者指出，历史充满了新技术的故事，而最后这些新技术的最初应用与最终用途已经没什么关联了。数字货币与区块链的关系，似乎没有逃出这种逻辑。不过，当有人将比特币与区块链比作芝麻与西瓜的关系的时候，虽然不会必然导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但是所有对比特币作为支付系统的关注，可能同样会被证明会对区块链的进步形成一种干扰。比特币是虚拟货币，不是要取代政府部门的职能，而数字货币则应当需要现实世界中的政府认可；被政府认可的货币在交易中支付，尽管以数字的形式表现出来，也是实际拥有的财富，与他对区块链技术的推进没有直接关系。那么人们对比特币作为支付系统的关注，与区块链研发初衷的实现就难有交点。

破解区块链研发悖论
     区块链对比特币的应用似乎形成了一个悖论：它很有可能会助推一项真正革命性的突破，而由其引发的货币泡沫将导致一种巨大失败。这种悖论的出现并不奇怪，只是说明那些认为有了新技术就可以颠覆一切的人或组织，对其不正当行为的努力不能过于乐观；就像现在手中掌握着可上天入地、足以毁灭地球多少遍的人依然要学习《孙子兵法》一样，在进行任何技术改进的同时都需要弘扬正道，警惕不正当利用。这正应了一句老话：“两手都要抓”。
     首先需要加强政府部门的监管，而监管不能迟迟滞后于技术的发展。区块链研发初衷的正道值得尊重，然而对区块链的信任并不意味着忽视监管。其实，即使区块链研发初衷实现了，那也只能兑现互联网领域的“可信”，却无法保证现实世界成为净土；现实世界伪相的消除，不仅离不开监管的努力，而且还为监管增加了防止其向互联网领域衍化的新使命。古老的格言告诉我们，“主人的工具永远不会拆除主人的房子”，那些网络巨头对区块链的开发就是如此。即使按照区块链先驱的初衷，也不能通过提供更多的技术解决方案来解决技术为我们创造的新问题。伯纳斯在谈及对大型科技公司的实力进行限制时指出：我们唯一的希望是通过监管和反垄断行动，利用国家的力量来控制这些企业巨头。
     由于技术研发布局的重要性，研发布局者需要严格自律。有评论指出，“独角兽是一种妖精”。对于网络巨头来说，这种评论或许过激，但也说明一种正在失去信任的趋势在蔓延，即使是后起之秀也需要严格自律。须知“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是需要始终坚持、难以颠覆的主题，不要仅仅试图通过区块链等新技术规避成本、规避监管，在参与、引进区块链研发时，将其打造成信任链而不是形成技术鸿沟及其垄断壁垒，才能结出正果。区块链研发初衷的设想，是要在网络上没有信用机构跟踪每次活动时，都能进行经济可信状况的建构，那么网络巨头或者网络平台的自律，不仅是自己没有从事不正当行为，还需要对利用平台进行交流、交易活动的当事人的行为负责，而不是为其不正当行为提供便利甚至庇护。
     需要像在现实世界中尊重人权一样，在网络中尊重数据的真正主人。大数据时代个人的信息安全，当下正成为国内外舆论关注的焦点。这其实也是区块链研发初衷欲着重解决的问题，即实现所谓的匿名性：交易对手无须通过公开身份的方式让对方自己产生信任，也无需私营机构担保。比如你的基因组数据将不属于私营机构，他们无权将其存储在自己的服务器上；你的信息将被存储在个人的数据档案中。伯纳斯曾经表示：自己越来越担心的是少数公司控制和拥有越来越多的信息和个人数据。更有甚者，像Wi-Fi万能钥匙，不经对方同意，就瞒天过海的偷偷打开所有人的Wi-Fi大门。这当然不是什么技术创新而是侵权犯罪，需要政府与相关平台共同努力，及时发现和堵住互联网上的类似黑洞，提供合法的隐私保障。■

作者系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学术委员、终身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