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详  任乃馨  曾晖

【内容摘要】基于头脑风暴法的协同创新一直是广泛应用的创新策略之一，但多年来的研究证明协同创新中的头脑风暴法存在生产阻塞、评价担忧和搭便车者等诸多问题。本文主要讨论了协同创新存在的缺陷并依据其缺陷进行分析提出解决方案，最后介绍了设计较好的计算机支持下的协同创新工具。
【关键词】协同创新  头脑风暴法  计算机协同创新工具

     目前，基于头脑风暴法的协同创新逐渐成为目前应用十分广泛的一种创新策略，然而其本身却有很多的缺陷。本文将对基于头脑风暴法的协同创新的缺陷展开讨论，并针对其不足提出计算机支持的解决方案。
    
一、协同创新中头脑风暴法的缺陷
     虽然头脑风暴法现在是人们常用的创新方法，但其实在该方法一经提出后就招致了多方质疑。Diehl和Stroebe(1987)总结出了导致团体创造力低下的三项主要原因：生产阻塞（production blocking）、评价担忧（evaluation apprehension）和搭便车者（free riding）。本文将对这三种缺陷进行展开讨论。
     1.生产阻塞
     Lamm和Trommadorff（1973）在其经典的综述中提出，实验中真实组创造力减少的主要原因是小组讨论过程中同一时间只有一位成员可以发言。然而这种观点并不能很好地解释协同创新减少的创造力，因为在许多实验中研究者都给予了团体和个体足够长的时间进行讨论或思考，团体成员往往在规定时间之前就不再产生新的想法。所以缺少发言时间并不能成为协同创新的主要问题。事实上，必须要听取团体其他成员的发言，从而打扰自己的思考或者在倾听他人发言时压抑了自己的想法才是生产阻塞的主要表现（Diehl & Stroebe, 1987）。
     关于生产阻塞的直接研究十分有限。1970年，Bouchard和Hare对5人团体、7人团体和9 人团体进行头脑风暴后的结果进行了比较，发现随着团体规模的增加讨论中出现延迟时间的长度和概率也在增加（Bouchard & Hare, 1970）。由于成员多的团体当有人在发言时会干扰的成员也更多，所以这项研究从侧面说明了生产阻塞的存在。而Diehl和Stroebe（1987）则对生产阻塞进行了较为直接的实验。由于在协同创新中生产阻塞的现象无法通过操作来消除，研究人员就在个体创新中加入了生产阻塞。相比于必须等待组内其他成员发言结束，当被试者能够在想到任何想法的同时就随时报告出来时，其创新能力显著提高。这样的实验结果为生产阻塞的存在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也证明了在头脑风暴法中，生产阻塞的确会影响个体的创造力。
     2.评价担忧
     在协同创新中，个体会因担心自己提出的想法得到组内其他成员的负面评价而不愿提出原创性意见，这样的现象就称作评价担忧。Collaros和Anderson（1969）通过让团体中存在专家成员来设计实验支持评价担忧的假设。研究人员认为，在协同创新中，当个体认为团体中专家越多时，对评价的担忧就会更强烈。实验结果表明，全专家组的创造力最低，无专家组的创造力最高。此外，在实验后的问卷中，相比于无专家组的被试，专家组的被试也表示出更多的压力与顾虑。这与评价担忧的假设是一致的。
     而Diehl和Stroebe（1987）对其进行了更为直观的研究。实验结果表明，思考争议题目组的被试报告的想法数量显著少于无争议题目组的被试；高评价等级组的被试报告的想法数量显著少于低评价等级组。因此，实验结果证明了假设，评价担忧的确能够影响协同创新的创造力。
     3.搭便车者
     协同创新时往往注重团体整体的想法的数量与质量而忽视个体的贡献，这样的因素就会导致团体成员缺乏创新和思考的动力。因为在协同创新中，所有组内成员的工作与贡献都会被均摊在小组上，成绩一般以团体而非个体为单位进行考量，这样团体成员就会企图依赖其他成员的贡献而成为“搭便车者”。而当个体进行独立创新时，其成绩都是以其自己贡献的价值进行考量，个体没有依赖他人的可能，只能自己进行努力作业来达到最佳的工作效果。有研究对这种解释进行了物理性的验证。实验结果发现，组内成员的平均分贝值随团体规模增加而减少（Latane, Williams, & Harkins, 1979）。这说明，团体成员数量上升时，组员的社会惰性（social soafing）会增加，其个人的贡献就会减少，成为搭便车者。
     关于搭便车者的第二个解释来源于经济学中的“公共物品”概念（Stroebe & Frey, 1982）。该理论认为，随着团体规模增加，导致搭便车行为增多的原因不只是个体贡献的独创性被剥夺，同时也是因为个体能被察觉到的贡献被削弱。当团体规模较大时，团体成员会感到自己的想法是不必要的、可以省略的，从而出现不愿主动做出贡献的搭便车行为。
     Diehl和Stroebe（1987）对搭便车者的解释进行了实验证明。实验结果发现，由个体创新组被试组成的虚拟组的成绩显著优于协同创新组，而两种情况中以个体为单位评分的团体的想法数量显著高于以团体为单位评分的团体。这样的实验结果直接证明了搭便车现象的存在。
     在近年来的诸多相关领域的研究中，也有许多研究人员对于Diehl和Stroebe的理论进行了验证（Girotra, Terwiesch, & Ulrich, 2010; Hunton, & Gold, 2010; Laranjeira et al, 2011），在一些研究中也有人提出了其他几项头脑风暴法下的缺陷，如社会性倦怠（social loafing，指在团体中某些成员由于依赖其他成员而产生倦怠，不愿做出贡献的现象）和社会性阻碍（social inhibition，指团体成员因处于团体中，受到团体的影响而不愿发表自己的想法）等等(Stroebe, Nijstad, & Rietzschel, 2010)，但此类缺陷均与生产阻塞、评价担忧和搭便车者的概念相似。因此，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结论，Diehl和Stroebe的理论在当今的研究中依然具有现实意义。
    
二、计算机支持下的协同创新
     如上所述，基于头脑风暴法的协同创新存在诸多缺陷，其创新效果甚至不如普通的个体创新良好。但是在现代社会生活中，协同创新一直是被广泛应用的问题解决方式，在许多情况下由于问题的复杂性等等因素，协同创新是必须使用的创新策略，而协同创新所具有的能够通过倾听他人观点来激发自己的创造力的优势又是个体创新无法复制的。Csikszentmihalyi（1988）在其“社会-文化-个体”的创造力理论中也强调创新不应脱离其社会性质，认为创新是相关专家、情感支持等因素所共同作用的结果，个体不能脱离社会和文化存在。所以我们希望能够通过设计计算机工具来辅助协同创新，用电子设备来改善普通协同创新常出现的问题与缺陷。
     1.针对头脑风暴法缺陷提出的解决方案
（1）生产阻塞的解决方法
     如前所述，生产阻塞产生的主要原因是协同创新中个体必须倾听其他成员发言而不能随时发表自己的想法，这种无法避免的现象导致了协同创新效果的下降。但协同创新的优点之一就在于个体能够在与他人的交流和倾听他人想法的过程中激发自己的创新能力。因此，我们可以通过用计算机让个体通过输入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保存起来，并通过网络传输到团体中每个人的设备上。采取这样的交流方法时，团体成员可以随时在自己的设备上输入想法，不会收到其他成员想法的干扰，同时又能通过看到组内其他人的想法来激发自己的创新灵感。实验表明，当团体成员采用此类设计的设备进行交流时，真实的协同创新小组能够产生出多于虚拟组的想法（Valacich, Dennis, &Connolly, 1994）。
（2）评价担忧的解决方案
     团体成员担心自己的想法被其他团员给予负性评价而在提出想法时感到压力是评价担忧的主要表现。因此在计算机软件的设计中可以通过让组内成员匿名发表意见来避免他人对自己的负性评价。但全部想法的匿名化可能又会加重搭便车现象的出现，因为此时这种匿名化会让个人贡献无法统计，使得此时的协同创新变为彻底的以团体为单位积分的创新。因此可以在设计中让成员自由选择某条想法是否匿名发布到团体成员的设备中。有实验证明，当协同创新成员能够匿名发表想法时，团体能产生的创新想法会多于非匿名发表时的想法数量，同时也会多于普通的个体创新组成的虚拟组的想法数量（Cooper, Gallupe, Pollard , & Cadsby, 1998）。此外，当面对面的口头交流变为键盘输入，团体中每位成员都可以在修改完善自己的想法后再进行发表，这样的设计既能通过规避评价来提升团体中想法的数量，也能提升团体成员的想法质量。
（3）搭便车者的解决方案
     普通协同创新中有成员成为搭便车者的问题很难规避，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协同创新的目标一般是以团体为单位进行问题解决，个体在团体中并未肩负特定责任，这就会使个体产生社会惰性而不愿贡献想法。因此在协同创新中应给每位成员分配独立任务，使每位成员承担相应责任，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搭便车者的出现。然而为了提升团体创造力，本质上应该调动组内成员的创新动力。因此在计算机软件设计中应引入对每位成员提出的想法的统计机制，当协同创新结束后，在每位成员的设备上显示出组内所有成员分别提出的想法的数量。这样的竞争机制会激励组内成员的创新动力，避免搭便车者的出现（Huang, Li, Wang, & Chang, 2007）。
     2.计算机协同创新工具举例
     事实上，目前市面流行的许多聊天软件或电子设备都可被用来作为协同创新的计算机支持工具。但由于其设计初衷往往并非促进协同创新效率，所以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协同创新解决的问题。以下介绍几种具有针对性的计算机协同创新工具。
（1）电子头脑风暴系统（EBS）
     在1992年，Gallupe等人提出了通过设计电子头脑风暴系统（electronic brainstorming system, EBS），让团体成员通过计算机进行互动交流，从而提高协同创新的创新能力（Gallupe et al, 1992）。EBS的设计非常简单，团体成员通过各自的电脑进行交流，电脑屏幕上方的对话框中显示组内其他成员的想法，屏幕下方的对话框供成员输入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设计允许团体成员自由输入自己的想法，可以很好地避免生产阻塞的发生。但由于该设计并未涉及匿名设计或想法数量统计机制，所以EBS并不能有效地解决评价担忧和搭便车者的问题。
（2）创造开发协同工具（EDC）
     创造开发协同工具（Envisionment and Discovery Collaboratory, EDC）是Arias等人于1998开发的协同创新支持工具（见图1），主要应用于城市规划设计和决策产生（Figure, 1999）。该工具的主要设备是一个桌面可触控显示屏和一块与之连接的普通显示屏，团体成员可以通过向上放置物体来操纵可触控显示屏,普通显示屏上会显示出可触控显示屏上的状态与信息。该工具的主要目的是让团体使用具体的实物进行操作和创新，并通过整合将所有信息直观呈现给团体成员，从而协助团体成员进行创新活动。该项工具让成员能够自由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并在全组中做到信息共享，能够部分避免生产阻塞的发生。此外，团体成员的行为的清晰呈现虽然一定程度上加大了成员的评价担忧，但能够避免搭便车者的出现。
（3）Caretta
     Caretta是Sugimoto等人设计的协同创新支持工具（Sugimoto, Hosoi, & Hashizume, 2004）。Caretta的设计与EDC相似，同样主要应用于城市规划设计。Caretta的主要设备也包括一个可通过放置物体的触控屏，但同时还增加了多台通过无线网络连接的掌上电脑供团体成员使用。团体成员手中的掌上电脑上显示出触控屏上的信息，团体成员能够在自己的掌上电脑上完成独立工作，也能在大家共享的触控屏上发表想法。这样的设计很好地避免了生产阻塞，能够独立工作的设计也能让个体在完善自己想法后再向组内成员展示，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团体成员的评价担忧。
（4）i-LAND
         i-LAND是Streitz等人针对未来团体合作设计的一项协同创新支持工具（Streitz et al, 1999）。i-LAND由投影墙DynaWall、独立创作台InterTable、合作台ConnecTable和公共椅CommChair四项设备组成。i-LAND提供的多种创新方式让团体成员既能进行独立创新，也能将自己的想法与组内其他成员分享讨论。由于提供了独立创新的方式，i-LAND的设计能够有效避免生产阻塞的产生，每人工作内容的清晰呈现也能一定程度上避免搭便车者的出现。   
（5）思想风暴幻方
     思想风暴幻方（Idea Storming Cube, ISC）是Huang等人2007年设计出的一款计算机协同创新软件(见图2)（Huang, Li, Wang, & Chang, 2007）。ISC的设计与网络纸牌游戏很相像，每名团体成员的电脑上都安装ISC软件，并通过无线网络相连接。团体成员首先在软件中输入自己关于问题的原始想法，之后界面上以九宫格幻方形式呈现九张卡片，其中一些显示出其他成员的部分想法，另一些则为空白卡片。个体在阅读其他成员想法后可再继续输入自己的想法，每当个体完成一个新的想法时就可以再点击九宫格幻方以查看新的其他成员想法从而学习他人想法并激发自己的创造力。最后统计所有组内成员贡献的想法数量。这样的设计让每位成员都在独立工作，但又能学习到其他成员的想法，有效地避免了生产阻塞的现象；意见发表实现了匿名化，可以规避评价担忧；而类似游戏的设计又能激发团体成员的创新动力，减少搭便车者的出现。
    
三、关于协同创新的未来展望
     通过以上的讨论我们可以看到，基于头脑风暴法的协同创新存在诸多问题，因此计算机支持下的协同创新必定会成为未来发展的主要趋势。而协同创新工具的设计则需要心理学提供理论，计算机科学提供技术等等多学科的共同支持。未来的计算机协同创新工具应逐渐实现软件化、简洁化和低成本化，使协同创新工具得以普及，方便团体的使用，更好地促进创新工作的发展。■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编号：12BSH053），天津市科技发展战略研究计划重点项目（编号：15ZLZLZF00770）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主要参考文献
[1] 陈劲,阳银娟.协同创新的理论基础与内涵[J].科学学研究,2012(2).
[2] Bouchard Jr, T. J., & Hare, M. (1970). Size, performance, and potential in brainstorming groups.?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54(1p1).
[3] Collaros, P. A., & Anderson, L. R. (1969). Effect of perceived expertness upon creativity of members of brainstorming groups.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53(2p1).
[4] Cooper, W. H., Gallupe, R. B., Pollard, S., & Cadsby, J. (1998). Some liberating effects of anonymous electronic brainstorming. Small Group Research, 29(2).
作者单位
周详 任乃馨 南开大学社会心理学系
曾晖 南开大学经济学院